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崩原乱_第2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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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一摇头,将这些想法都赶出脑海,师映川道:“都这个时辰了,我有些饿了,一起用饭罢。”以他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早已不是那等还要刻意遮掩什么的人,于是眉宇之间终究还是将心情有所表露,晏勾辰是聪明人,自然看出这一点,但只是故作不知,两人当下便在隔壁的小殿中用了饭,一时等到两人用罢,宫人撤了桌子,端上香茶,外面的雨也已经小了些,细雨如丝,密密交织着,师映川忽然道:“涯儿现在也认得人了,再过几个月,他就满周岁,我在想,是不是应该让他父亲看看他?从一出生就被送到我这里,玄婴……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晏勾辰闻言,眼神微动,道:“既然如此,不如就请奉剑大司座前来摇光城……”师映川摇头:“他应该不会来的。”说着,脸色缓缓淡漠下来,只觉得心中满满地不是滋味——到底意难平!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天气也渐渐冷了下来,不知不觉就已入冬,这一日,一行车队行驶在万剑山宽阔的沿山大道上,队伍一共百十人的样子,人数并不多,一辆马车被簇拥在中间,这是一辆黑色的华贵马车,尤为引人注意的是车壁上绘着的醒目血莲,队伍所过之处,万剑山人人表情都有些异样,向两旁退避,微微欠身,以示恭谨,后来当这辆马车前往万花宫,与宗主傅仙迹简单寒暄一番之后,便向着奉剑司所在方向而去,并不耽搁,等到马车停在这片庄严肃穆的建筑前,早已有奉剑司的人迎上来,脸上带着敬畏的神情,将一卷长长的华贵织金地毯从马车处一直延伸到大殿门口,这才轻轻打开车厢,紧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便从马车内走了下来,踏在绵软的地毯上,青年系着一袭黑色绣金披风,怀里稳稳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男童,那男童正睡得香甜,红润的小嘴微微嘟着,表情安逸,似乎正在做着什么美梦。

这一对父子便是师映川与师倾涯,按理说师映川完全可以不必带着这些车马护卫来此,他自己携师倾涯赶路,无疑速度会快得多,但师倾涯现在还太小,根本不能承受这样的赶路方式,师映川也就只能带人一起前来,路上师倾涯的衣食起居有专人料理,这才来到了万剑山。

师映川抱着孩子走进大殿,殿中布置虽然不失大气,但却有些单调,颇令人有空旷之感,远处一道密实的珠帘长长垂下,近乎及地,师映川看到了那珠帘后的宝座,以及宝座上的那个身影,他脚步一顿,却是停了下来,没有掀帘而入,因为他清楚地感觉到,此刻从那个人身上散发出的淡淡疏离之意,这令师映川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知道对方不是故意作出这种姿态,但恰恰就是因为这样,他才更不好受,这时怀里的师倾涯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了这种异样的气氛,从睡梦中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吧嗒了一下小嘴,忽然‘咯咯’笑了起来,伸手抓住了师映川的衣襟,兴高采烈地嚷道:“爹……爹……”他还年幼,也只能发出几个简单的音节,师映川明显感觉到帘后气机微微一变,珠帘无风而动,那人也随之站起身来,师映川低头看着怀里眉眼秀丽的男童,语气平静地道:“涯儿已经会叫人了,玄婴,你一定很想他罢。”

“……你可是在怨我?这也是应当的。”轻淡微冷如冰水流动的声音在大殿中环绕,并没有刻意用力,然而给人的感觉却是分量极重,帘后的人影又缓缓坐下:“映川,你可还记得十多年前我对你说过的那些话,我说过,你是我的心魔,而我自己,也同时将你当作了通往大道之上的磨刀石……我并没有刻意去斩断你我之间的牵绊,而同样也不会刻意去维持你我之间的情谊,一切都只是顺其自然便是,这样的我,你想必很是怨怼不忿,恨我薄情至斯,可对?”

男子语气平静地说着,如同正在谈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小事一般,师映川无法说清自己此刻的感受,他缓缓抬起头来,幽深的血眸当中满是复杂的情绪,他看向珠帘后的那个身影,忽然摇头苦笑道:“……我不知道应该是恭喜你还是应该觉得难过,明明应该恭喜的,替你高兴,因为这证明你已经真正走上了属于自己的路,我应该欣慰的,应该很高兴的……可是玄婴,为什么我现在这么不好受呢?我心里难受,这种感觉很陌生,我很不喜欢……”师映川忽然将脸贴在了怀中男童那细嫩的小脸上,喃喃道:“这算什么?我明明一开始是被逼迫的,然而现在……呵呵,世事果然无常。玄婴,你放心,我怎会怪你,我都明白的,你我这样的人,不,不仅仅是你我,这世上的武者,有几个不是将自己对于武道的追求放在第一位,换作是我,也会如此。”师映川闭一闭眼,忽然又微笑起来,他语气如常地说着:“涯儿已经会叫爹爹了,你来看看他罢,他生得这么可爱,你已经有将近一年没有见儿子了,一定很想念他罢。”

师映川忽然一抖袍袖,怀中的师倾涯便无声地离开了他的怀抱,如同被一双无形的手托着,轻飘飘地飞向前方,师倾涯还十分幼小,根本不知道害怕,反而觉得好玩,挥胳膊蹬腿地‘咯咯’笑着,当他来到珠帘前之际,静静低垂的华贵帘子自动向两旁分开,让他顺利通过,转眼间又重新垂了下来,师倾涯继续凭空向前悠悠飞去,直到被那坐在宝座上的男子轻轻接住。

师倾涯一向不大喜欢被不熟悉的人抱着,在皇宫的时候,若是有并非平时贴身伺候他的人抱他,他往往就要挣扎,甚至哭闹起来,但此刻被人抱在怀里,或许是冥冥中那浓厚血脉联系的缘故,他并没有挣扎,反而睁着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对方,师映川站在原地,隔着珠帘并不能很清楚地看到里面的情形,只能听到师倾涯被人逗弄所发出的欢快笑声,不知为何,师映川心中又是温软又是微微地酸涩,甚至还莫名地有些甘之如饴的感觉,毫无来由,以他现在的五识,能够听见帘后那人清绵如丝的呼吸,也能隐隐嗅到殿中属于那人身上的气息,师映川呆立了一会儿,忽然就转身朝殿外走去,想把这段温馨的时光单独留给他们父子。

然而刚走出几步,身后却忽然传来异样的响声,有人掀起珠帘,来到他身后,紧接着一双有力的胳膊便从后面将他从从容容地抱住,那怀抱不算温暖,却很熟悉,几乎就在被抱住的一瞬间,师映川的心脏猛地大力跳动了几下,身后那人将下巴放在了他的肩头,胸膛贴在他的背上,师映川的手不听使唤地一把死死抓住了对方环在自己腰上的双手,明明知道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像从前一样了,但至少在此刻,他发现对方环绕在自己耳际的呼吸依旧是那样温暖……不知道是谁先开的头,两个人开始缠绕,唇与唇贪婪地胶黏在一起,所有的所有都像是摧枯拉朽一般,被高温焚成灰烬,殿外明媚的光影疏落有致地投在地上,烙下一殿的静默。

一重又一重叠的帏幕后,掩着两具交缠着的身体,衣物被凌乱地丢在一旁,光洁无尘的大理石地面上溅着星星点点的汗水,男子发髻已散,伏跪在地上,白皙的脊背上满是汗渍,在他身后,青年一只手托在男子腰胯位置,使其高高抬起臀部,接受着来自身后那一次又一次的温柔撞击,男子有些急促地喘息着,眉眼极其清致,又有一股说不出的犀利英傲之气,细密的汗水从光洁的额间滑落,滴在地上,汇聚成小小的水洼,良久,当身后的青年及时撤身,将滚烫的液体全部洒落在他的背上时,男子才终于闭上了双眼,开始徐徐调整着紊乱的呼吸。

师映川一只手轻轻抚摩着季玄婴的肩头,另一只手却在对方结实紧绷的腹部缓缓流连,道:“刚才差一点就忘了,几乎把那污浊之物留在你身体里,万一就此有孕,岂不是我的罪过。”季玄婴闭目道:“那又如何,生下来便是了。”师映川定定看了他片刻,忽然一笑,轻声道:“我又怎能故意坏你的修行,生育一个孩子对你而言,并不是没有影响的。”他在季玄婴雪白的脊背上缓缓一吻,然后站起身来,捡起地上的衣物穿了,以手为梳,将一头如墨青丝重新一丝不苟地束在乌金冠中,季玄婴也慢慢站了起来,穿衣整发,他的动作很稳很慢,足以令师映川将他身体的每一处细节都看得清清楚楚,不知道为什么,师映川心中突然涌起一股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但他却猜不透那是什么,这时一声尖锐的啼哭声忽然响起来,拉回了他的心神,师映川这才想起大殿中并非只有他与季玄婴两个人,他连忙循声赶去,只见师倾涯正坐在一根殿柱前大哭,原来先前季玄婴将他放在地上,之后两个成年人一番**,师倾涯无人照看,便自己在大殿里兴致勃勃地四处爬,结果刚才不小心撞在柱上,撞痛了额头,这才大哭起来。

师映川抱起大哭的师倾涯,连声安慰着,师倾涯白嫩的额头红了一小块,不过看起来并不严重,师映川摸出一瓶活血止痛的药膏给他抹了,师倾涯的哭声就渐渐小了下来,这时季玄婴来到两人跟前,目光在师倾涯身上扫过,垂眼淡淡道:“你若是要在此逗留一段时间的话,我这就命人安排。”师映川深深看他一眼,摇头道:“不了,我还有事,日后再见面罢。”季玄婴并不挽留:“也好。”师映川突然又道:“……你若是想见涯儿了,就送信告诉我一声。”季玄婴几不可见地微微颔首,师映川再看他一眼,这才抱着师倾涯向殿外走去,在师映川身后,金灿灿的日光流泻一地,季玄婴却站在阴影里,一丝一丝的冷风穿过大殿,他站在那里看着青年越走越远的身影,那幽幽的冷香渐去无踪,心脏就蓦然一揪,眼神莫名地便有些迷离……

不知多少年前,在一个月明如水的夜晚,坐踞天下的帝王怀拥爱侣,又一次低低感慨道:“莲生,若是我们能有自己的孩子,那该多好?我这一生,也就再圆满不过了。”怀中的男子神情浅淡,平静道:“你我皆为男子,自是办不到了,若真有来生,你我还能见面,我可以为你实现这个愿望。”帝王喜形于色,拥紧爱侣:“这可是你说的……咱们一言为定?”男子微微一笑:“一言为定。”

有些事,哪怕时隔很多年,都还是能记得的,不会忘。

☆、二百七十四、独占欲

师映川抱着师倾涯出了大殿,他系着黑色绣金披风,戴乌金冠,通身上下除了左耳一枚古朴典雅的绿宝石耳坠之外,再不见半点鲜艳颜色,一如他此时波澜不动的表情,此时天气比较冷,师倾涯在师映川怀里,却由于父亲刻意护持的缘故,丝毫没有感觉到半点寒意,反而觉得暖洋洋的,他淘气地揪着师映川的衣襟,年幼不知愁,却不知眼下师映川心中千百种滋味混杂,一颗心被揉搓得酸软,无法自抑,此时才真正明白,自己对季玄婴,已是情意深重。

然而世间不如意之事,却偏偏是绝大多数……师映川心中苦笑,这时一直没有动静的宁天谕却突然道:“不知为什么,刚才在里面的时候,我忽然就觉得似乎哪里很熟悉……那种感觉,说不上来……”师映川摇了摇头,没有应声,他毕竟不是普通人,会一味沉浸在儿女私情之中,一时间收拾心情,登上了马车,他此次既然来了万剑山,自然没有不去见千醉雪的道理。

师映川乘车前往千醉雪的住处,他今日来到万剑山,千醉雪当然会收到消息,等到马车行驶到路转角的时候,已有掌律司的人在此等候多时了,将马车恭恭敬敬地引到一处院落前,师映川将师倾涯交给乳母照顾,自己下了车,只见门口栽着一棵合抱粗的大树,不知道是什么品种,虽说眼下是冬季,却依旧郁郁葱葱,冠盖如伞,树下站着一个男子,穿了件青色长袍,他不像季玄婴那样面孔白皙如上等的新瓷,而是肌肤呈健康的蜜色,冬日稀薄的阳光透过枝叶投在他的身上脸上,形成一片斑驳的淡淡光影,清秀的五官也由此显得似乎不大分明,令他纵然眉宇冷峻,却还是多了些柔和的意味,男子迎风而立,风不大,但足以将青色的袍摆与衣袖吹起,长长的鬓发也在风中飞舞,那容貌,身段,气度,不是千醉雪还有哪个?师映川微微一笑,脚步加快几分,转眼就到了对方面前,含笑打量,说道:“十九郎,近来可好?”

千醉雪一双墨色的眸子仿佛两颗明亮的星子,熠熠生辉,阳光肆意地照在他脸上,有清浅的笑意在眼底流动,带动着那微翘的唇角也舒展起来:“我很好,映川你看起来气色也不错。”一面说,一面携了师映川的手,向门内走去:“……你派人送来的那件袍子,我前些日子就已收到了,很花心思的一件礼物,我很喜欢。”师映川与他携手入内,颔首而笑:“你喜欢就好。”

两人进到一间暖阁,坐下叙话,说着近期彼此身边发生的一些事,师映川与千醉雪之间的关系相对于另外那几人来说,又是不同,他二人算是真真正正的盲婚哑嫁,在定亲之前,基本没有多少来往,更别谈有什么情谊,完全是定亲、成亲之后,才渐渐培养出感情,自有相处之道,比起宝相龙树的炽烈,季玄婴的清冷,师映川与千醉雪两个人就像是世间大多数的普通夫妻一般,不但当初走到一起的理由很寻常老套,而且感情也平稳如水,没有过什么波澜,但师映川却很喜欢这样,比起其他人,还是跟千醉雪在一起的时候最让他觉得自在放松。

两人只谈些无关紧要的闲话,很有默契地并没有谈及一些包括局势在内的敏感话题,因为他们虽是夫妻,但不要忘了,双方同时却是立场不同,在这世上,总有一些事就是这么无奈。

正说话间,师映川忽然扭头望向窗外,只见外面不知何时多了点点白絮,飘洒下来,师映川表情愉快地说道:“这是今年我见到的第一场雪呢……”千醉雪忽然一笑:“要不要吃火锅?”

说干就干,很快,在外面一间亭子里就置办好了一应事宜,中间铜制的火锅里面水已经沸腾,热腾腾冒着白气,同时也泛着香味,师映川伸筷子在火锅里涮了一片羊肉,蘸了酱放到千醉雪面前的碟子里,笑吟吟地道:“下雪天吃火锅,这样的日子真是给个神仙也不换。”他的声音有一种特别的清彻,分辨率极高,听着就让人舒服,千醉雪面带笑意地吃了羊肉,两人边吃边喝酒,亭外的雪也下得正欢,一时酒足饭饱,师映川手里捧着烫得热乎乎的美酒,慢慢品着,只觉得心中一片平静,他目视对面坐着的的千醉雪,很想提出让对方跟自己回摇光城住上一段时间,但是他也知道,千醉雪乃是掌律大司座,这件事无论从哪方面看都不合适,因此他甩去这个想法,道:“十九郎,我这次来是带涯儿给玄婴看看的,并不会在此逗留,一会儿我便回摇光城去了。”千醉雪淡淡‘嗯’了一声,起身在师映川肩头一按,道:“你稍等一下。”说着便离开了,不多时,千醉雪回来,手里托着一只螺钿盒,递给师映川,师映川有点意外地掂了掂盒子,随口笑道:“给我的?装的是什么?”千醉雪道:“你自己打开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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