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相龙树目光深邃而幽黑,徐徐微翘嘴角,淡淡道:“虽然并不擅长说教,但对你么,总要有些不同。”师映川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从过去和现在的交织中拔出心神,他忽然轻轻咳嗽了一声,巍然不动,一副没心没肺的快活样子,缓缓抬头看向瓦蓝的天空,笑着说道:“宝相,你长这么大,除了我之外,有过喜欢的人吗?或者说,有谁喜欢过你么?”
宝相龙树心中微微一动,神情却不变,他想了想,然后也笑了,很是淡漠的模样,道:“除了你之外,我倒没有遇见哪个让我动心的人,至于对我有意的……总之我并不关心这一点。”他说罢,扭头微笑着看师映川:“为什么忽然问我这些?”
“随便问问而已,因为有点好奇,所以既然想到了,那就问出来便是。”师映川很灿烂地咧着嘴笑,不知究竟是受到了某种气氛的感染,还是本身如此,只认真打量了宝相龙树片刻,说道:“你应该是长得像阎罗狱主罢?”宝相龙树微笑道:“为什么这么说?”师映川捏着鱼竿,很随性的样子:“你娘与纪山主是姐弟,纪山主容貌俊美无比,想必你娘也一定是个大美人,而你的样子倒不算很出众,所以我想大概是肖似你父亲罢?”
宝相龙树低声笑了起来,道:“不错,我与父亲比较相象,宝花倒是有几分像我娘。”他顿一顿,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师映川:“……你是不满意我的容貌么?觉得我这张脸不够吸引人?的确,比起玄婴那种出色的外表,我的相貌其实并不显眼。”
“男子汉大丈夫,又不是姑娘家,谁会特别在意这种事啊,一个男人的价值又不是体现在区区一张脸皮上,再说了,我娘是那么漂亮的一个大美人,我还不是照样长得连给她提鞋都不配?”师映川漫不经心似地挑了挑眉,无所谓地说道,宝相龙树见他说得有趣,忍不住笑了起来,就在这时,师映川的鱼线忽然一沉,被什么东西给扯住了,师映川大喜,连忙用力一提一甩,顿时一条大鱼带着一串晶莹的水花被甩到了半空,师映川看着阳光下那条鱼肥硕的身子以及银光闪闪的鳞片,脸上的得意之色简直可以刮下两斤来,他哈哈笑着看那鱼儿无奈地坠入水桶,轻轻一挥拳头:“我就说么,钓鱼这东西不在于数量,而在于质量。”
少年这样单纯的快乐似乎也感染了身边的人,宝相龙树笑吟吟地看着对方,然而此时他却想起了方梳碧,想起了自己的弟弟季玄婴,更想起了自己的母亲纪翩翩,想起那个美丽的女人曾经摸着他的头顶,笑容当中深深深深地刻着什么,女人微笑着说道:“龙树啊,一个人永远也不会真的弄清楚自己究竟有多么喜欢另一个人,直到你亲眼看到对方和别人在一起,直到那个时候,才能知道到底喜欢得有多深……就好象我看着你父亲和季青仙一样。”
想来母亲说的确实很对啊……宝相龙树心想,他突然间扬手抛掉鱼竿,眼中并无多少戏谑地含着一缕试探,与嘴角的笑意混合成古怪的畅快,朗然笑道:“映川,我们之间的赌约你会遵守,可对?”师映川有些莫名其妙,不过也还是点点头,道:“当然。”
宝相龙树哈哈笑了起来,起身指着师映川,道:“……这就好。那么映川,像我这等人,自然不会是什么正人君子,做起事来本就应该无所不用其极,既然如此,我若是做了什么事,即便不好,但只要不是对那方家丫头动手,那就不算违规,是不是?”
师映川听了,心里怎么想的不好说,但表面上仍然答应着:“没错。”宝相龙树志得意满地笑了起来,师映川见状,有些警觉地挑起眉峰,似笑非笑地道:“不过宝相你要考虑清楚,若是有什么相当过分的事情,我可未必能忍受,到时只会让我疏远你,甚至反目成仇。”
岸边的柔柳在风中轻轻摇摆,水面上倒映着白云蓝天,飞鸟树影,宝相龙树听了少年这番带着隐隐警告之意的话,却仿佛完全不放在心上,就连眉毛都没有动上一下,只笑道:“当然,这个不必你提醒,我自会把握好分寸。”如此一来,师映川倒是没什么话可说了,他耸耸肩:“好罢,随你的便。”宝相龙树却笑吟吟地看着他,走近了端详着,感叹道:“知道我现在是在想着什么事情吗?”师映川奇怪地看了青年一眼,有些啼笑皆非,他也不继续钓鱼了,放下鱼竿站了起来:“这怎么可能知道?我既不是神仙,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宝相龙树凝视着少年的眉心处,目光微带复杂,似乎是认真的,也有可能只是玩笑:“……我在想,如果你也是侍人的话,那对我来说倒是一件好事,我会想办法让你怀上我的孩子,到那时,你也许就会留在我身边了……”
师映川愕然,紧接着就嗤笑起来,道:“很遗憾,这种假设不成立。”宝相龙树目光一闪,种种滋味忽然涌上心头,千言万语也都辗转在口中,却不知为什么没有说出来,末了,只化为一句话:“是啊,不成立,反而是别人现在有了你的孩子。”
师映川伸了伸懒腰,发出一声无奈的悠悠叹息:“我也没有办法……有时候我甚至想过,等到日后我功力大进,便去那万剑山当面找沈太沧,与他狠狠打上一架,报他害我卷入这件事的仇,可是又一想,如果当时我处于沈太沧的位置,我也一定会那么选择罢,为了救自己重要的人的性命,是可以不择手段的,这么一想,我往往就泄气了。”
“你其实很心软,映川。若我是你,定要与沈太沧讨个说法。”宝相龙树一缕充满幽暗之色的火焰在眼中闪过,很快又敛去无踪,此时他站在师映川身后,忽然间弯腰将唇凑近师映川的耳朵,在少年耳边低语道:“映川,你与玄婴虽然有一夕之欢,但想必你对当时的事情是没有印象的,也尝不到什么滋味……”
师映川的耳朵被青年呵出的温热呼吸弄得微微一痒,正待避开,宝相龙树却好象早就料到他会这样,手疾眼快地就按住了少年的肩,不让他闪避,继续低语呢喃:“其实你若愿意的话,我也未尝不可……玄婴那种性子,只怕就算是勉强与你欢好,也是扭手扭脚,性情不够爽快,映川,你若试一试我宝相龙树,才定然让你知道究竟何谓**……”
这声音如同魔咒,浅浅散布在轻风中,撩拨着心神,仿佛直达内心深处,师映川的眼神不知何时微微迷蒙起来,神色怔忪,宝相龙树的手开始轻轻抚着对方的肩,不断在少年耳边缓声轻语,眼睛深处仿佛藏着能够将人吞噬的漩涡,柔声道:“才十二岁,这身子还没长成,不过你既然都已经能让人怀上了身孕,那就证明至少可以用了……映川,不用担心,我知道你不喜欢男子,更不愿意对男人雌伏,不过这个问题很好解决,我为了你没有什么事情不能够答应,甚至雌伏于你也是可以的,至于其他的事情,我们完全可以日后慢慢来……”
他一边低声说着这些话语,一边眯着双目打量着师映川逐渐泛红的耳朵,两人之间的气氛越来越暧昧旖旎……
“……你这家伙!”蓦地,一声突如其来的轻喝瞬间打破了微妙诡异的气氛,师映川的眼神陡然清明起来,他猛地转过身,面色微愠地伸手推开宝相龙树,斥道:“天魔音无相法?宝相你这家伙,居然对我用音惑之法!我差点不知不觉间就着了你的道儿!”
被人戳破,宝相龙树却毫无心虚之色,只是眼中闪过一丝惋惜,他嘴角带笑地叹了口气,满面可惜:“果然,成功撼动你心神的把握很低啊……”师映川好气又好笑,忿忿道:“你这家伙果然不可信。”宝相龙树神色轻松,微笑道:“我不是说了吗,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做起事来本就应该无所不用其极。”师映川在他肩上不轻不重地捣了一拳,哂道:“很好,你这样正好提醒了我,以后时时都要对你保持必要的警惕才行。”
师映川说着,去拎起水桶,施施然沿着小路向不远处的清湖小筑走去,给宝相龙树留下一个背影:“……川哥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今天晚上我这里没你的饭了,自己回家吃去。”
回到清湖小筑,左优昙正坐在石凳上用一块青色丝帕认真擦着随身的佩剑,因为是在没有外人的地方,所以左优昙并没有戴着那张掩去容貌的面具,这时见了师映川,便把剑和帕子放在石桌上,他显然是刚刚练过剑,脸上还残存着淡淡的红晕,鬓发微散,但即使是这样,可无论怎么看,实际上他依然周身上下没有让人感觉到有半点不优雅的地方,还是那样的明丽不可方物,无论他雪白的额头上是不是有细细的汗迹,衣冠是不是打理得一丝不苟,也仍旧是一处最动人的风景,师映川啧啧一叹,心想美男子就是美男子,这种级别的美人确实养眼,已经都看了两年了,居然还没有觉得看腻……一边想着,一边已叫来一个下人,把手里的水桶交给对方,嘱咐到:“晚上这就是一道菜,做个糖醋鱼,多放糖。”
这时左优昙已经拿起石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凉茶,等师映川走来的时候便递上,他优美的薄唇微显红润,清泉般灵澈的容貌带给人一片清凉的感受,只需看上几眼,就觉得哪怕是身处酷暑之际,身边也立刻会变得清凉怡人起来。师映川手里捏着杯子,把杯口凑到嘴边,惬意地喝了一口,感受着上等茶水在舌尖流淌过的舒适与清苦,然后抬头看了看天,认真说道:“……今天好象要下雨的样子。”
空气中弥漫着花草淡淡的香气,与早上相比,此刻天上的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也有些厚了,看起来确实有下雨的可能,师映川仰头看天,精巧的下巴看起来十分优美,乌黑的头发从头顶垂落,很自然地在背后被发带扎成笔直的一束,黑亮,丝滑,就如同落下来的一挂黑色瀑布,极为柔软,左优昙沉默地看着这一切,心中忽然就生出一股淡淡的复杂感觉,其实他的内心并不像表面上那样坚强而冷漠,尤其是在很多个黑黢黢的夜晚,他往往就会感觉到自身的无力与弱小,虽然他一向有些拒人千里,然而在潜意识当中,他未必不希望拥有一个可以完全倾诉心声、互相能够照顾扶持的人,曾经他也想过某一天会有一个温柔可亲的女子出现,与自己组建家庭,一个温暖的家,然而现实却不允许他像大多数男子这样期盼。
左优昙的脸上依然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没有说话,只是微抿着嘴唇,带着一丝无法言说的态度看着师映川,曾经还是魏国太子的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怀着充满矛盾的心情去刻意接近一个男子,这种行为甚至可以说是有些下作,充满了目的性,为的只是让对方替自己达到某些愿望,某些靠着自己的力量无法达成的心愿,如果换作从前的他,相信是无法接受这样的行为的,他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然而在短短的两年时间里,他看到了太多的东西,明白了太多的道理,也清楚了太多冰冷的现实。
--曾经的时光是单纯而骄傲的,然而,这个世界却是复杂的。
师映川看了看天空,然后收回目光将杯里剩下的茶都喝了,左优昙见状,强自压下一直隐藏在心底积压已久的冰冷,他平静如常地看着师映川,很自然地说道:“……我身上的鲛珠已经彻底成熟了,就在昨天晚上,沐浴的时候我发现的。”
“哦?已经长成了么?”师映川乍听此语,立刻转头去看左优昙,很是有些惊喜地问道,左优昙微微点头,他的面庞清俊无比,其中却一直有着某种淡淡的、无法驱散的什么东西,说道:“……确实已经成熟了,我确定。”师映川满面喜色,拉住左优昙的胳膊便向屋中走去:“跟我进来,我得仔细看看。”
两人进到房内,师映川搓了搓手,有些期待也有些感慨:“总算是好了,我都已经等了两年了。”他催促道:“给我看看。”左优昙听了,便依言动手去除下腰带,他腰间系的是一条绣花宽腰带,非常精美的鸟兽花纹,系在腰间恰倒好处地烘托出完美的腰身,左优昙微微低目,长而密的黑色睫毛盖住了下面一双漂亮的眼睛,因此难以看出他此刻真实的想法。
修长的手指熟练地解开腰带,然后敞开衣衫,露出绝白的身体,在这两年中除了师映川以外,左优昙不会对任何人如此心甘情愿地暴露身体,这并不是说明他对面前这个少年有多么喜爱,而是因为在心底最深处,他已经将师映川看作自己最大的倚仗,曾经还是太子的左优昙与其他同龄人一样,时不时地会想象自己未来妻子的模样,在心底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轮廓,在他心中,自己未来的太子妃不需要多么美丽,也不需要如何善解人意,聪明可爱,但她一定要是自己最喜欢的,愿意牵着她的手一起白头偕老……然而此刻面前的人,却是一个少年。
这时候师映川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左优昙的小腹,洁白如玉的肌肤上,一颗红得似血的珠子赫然在目,那珠子已经红得发紫,果然是成熟了。师映川喜得咧嘴笑了起来,忙不迭地伸出手去,轻轻地将珠子捏住,把脸凑近了去看。
与此同时,左优昙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颤了一下,小腹微缩,他清楚地感受到了从师映川嘴里和鼻中吹出来的细微气流,这种感觉非常古怪,也非常令人不安,其实师映川这么做并不是第一次,但今天不知为何,带来的感觉却与从前不太一样,令左优昙感到非常意外……想到这里,左优昙无声地深深吸了一口气,微眯着双眼,只能屏声息气地绷紧了腹部。
师映川轻轻捏着已经成熟的鲛珠,仔细审视着,确定它真的已经完全成熟,可以取下服用了,他抬头看向左优昙,问道:“怎么样,准备好了么?我这就要把它取下来了,应该是很痛的。”左优昙面色如常,低声道:“……没问题,就这么取下来罢。”师映川就笑了笑,道:“那好,你忍着些就是了。”说罢,张口就将鲛珠用唇含住。
☆、七十二、朋友
师映川将脸凑近,张口将那颗红得发紫的鲛珠轻轻含住,那珠子长在脐下,他这样做,免不了嘴唇就贴在了面前那雪白一片的肌肤上,看起来就好象是在亲吻着对方的小腹一般。
左优昙情不自禁地一颤,师映川温软的嘴唇触在他的小腹处,令他明显感觉到一丝想要将对方推开的冲动,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如果不这么做的话,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做出什么不好的举动,在潜意识当中,左优昙不是没有幻想过一个与自己情投意合的爱侣,然而那终究只能属于梦想了,即使对师映川没有什么情爱之念,对方也并非是自己真正想要的人,但在面对这个少年的时候,他不允许自己过多地掺杂了私有情绪,不过在同时他也低头牢牢地看着师映川,仔细地捕捉着少年身上每一丝值得注意的变化,不过有些可惜,似乎并没有异常。
肌肤相贴的一刻,师映川的鼻子里清清楚楚地嗅到了来自左优昙身上的香气,那是仿佛水与花草混合在一起的湿润味道,这种味道隐约带有强烈的暗示性,师映川已经不是处子,虽然当初与季玄婴的那一夜并没有给他留下什么清晰的印象,但身体最深处的某些属于男性的东西却是成功地被一朝唤醒,再不是对情`欲懵懂没有多少感觉的童子,此刻两人靠得这么近,师映川能够再清楚不过地闻到左优昙身上带有特殊气息的淡香,他闻到这样的香气,眼前看到洁白如雪的平坦小腹以及精致圆润的肚脐,嘴唇碰到光滑细腻的肌肤,这一切的一切所造成的冲击令师映川微微眩晕了一刹那,突然间就生出了一丝不知所措的慌乱。
身体的接触所产生的刺激对于男性来说,很容易起到效果,好在这种感觉转瞬即逝,快得就好象只是错觉而已,师映川定一定神,两只手干脆抓住了左优昙的腰稳住,然后含紧了嘴里的那颗鲛珠,用力在根部一咬。
“……唔!”左优昙闷哼一声,脸色变了变,同时身体更是忍不住剧烈颤抖了一下,这鲛珠长在他身上,乃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如此一来,就和咬掉他身上的一块肉差不了多少,怎能不痛?好在师映川没有让他承受更多的痛苦,干净利落地一口便将鲛珠齐根咬下,没有半点拖泥带水,与此同时,师映川只觉口中一甜,一股腥甜的粘稠汁液流进了他的嘴里,师映川反应极快,几乎就在他用牙齿咬下鲛珠的一刹那,手指已快速地点中了左优昙的穴道,用来止血,因此除了一开始难免流出的少量鲜血之外,并没有更多地流血。
师映川满嘴血腥味,唇上还沾着些许血迹,他从怀里迅速摸出随身携带的外伤药,沾上一点抹在了左优昙的伤口处,左优昙只觉一阵清凉,伤口的疼痛顿时减轻了几分,这时师映川已经去拿毛巾沾了水拧干,将毛巾递给左优昙,道:“擦一擦罢。”说着,已将嘴里的鲛珠吞入腹中,待珠子一落肚,体内忽然一暖,显然是真的产生了效力。
最初的疼痛过去,接下来就不是很难忍耐了,左优昙拿着湿毛巾,慢慢将小腹上的血迹擦净,师映川则是在一旁盘膝运功,将药力彻底化开吸收,这个过程不需要多少时间,很快,师映川蓦地睁开眼睛,起身看向左优昙,此时左优昙已经将血迹清理完毕,他腹部的伤口很小,对他没有多大影响,找出绷带将伤处裹好也就罢了,师映川用水漱去嘴里残余的血腥气,看着左优昙将衣衫拢好,问道:“很疼么?”
“还好,现在已经没什么了,伤口很小,不碍事。”左优昙慢慢系上腰带,平心静气地答道,只是他此刻虽是神情平静,但看得出来面色微微发白,显然并非他说得那样轻松,师映川知道鲛珠乃是鲛人体内精华孕育而成,一旦失去,总是要伤些元气的,好在左优昙正是年轻体健的时候,又是习武之人,因此倒不会影响很大,休养几日应该也就无事了。
这时有风从外面吹进屋里,风中有些新鲜泥土的气息,似乎真的是要下雨了,师映川走到窗边,探头向外看去,左优昙在他身后,目光有些复杂而幽深,他脑海里又一次转过两人初相识时的画面,以及这两年来的点点滴滴,平心而论,师映川是一个不错的人,各方面都挑不出大毛病来,左优昙也从来没有在两人相处之际从这个少年的眼中和行为里发现任何自己最痛恨的猥亵迹象,而最重要的,这个人,是自己想要达成目的唯一的可能。
锐利清冷的目光从少年背后扫过,仔细审视着,矛盾着,很快就又归于平淡,这时师映川回过头来,道:“……应该真的是要下雨的样子了。”左优昙道:“剑子先休息罢,到了该用晚饭的时候我自会来提醒。”师映川笑了笑,摆手道:“应该注意休息的人是你,好好歇着去罢,看样子就算下雨也是小雨,不碍事,我打算去四处走走,等到晚饭的时候就回来。”
虽然目前还没有下雨,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师映川还是在胳肢窝下夹了一把油纸伞,其实他出门主要是为了暂时避开宝相龙树,在湖边的时候两人之间发生了那么一段小插曲,这让师映川不想马上再与对方见面,这并不是愤怒,而是一种非常微妙乃至师映川自己也不能理解透彻的心情,虽然他将对方拒之门外,并且说了晚上不许宝相龙树来蹭饭,但谁又知道那个家伙就一定会老老实实地听话?说不定很快又会出现在清湖小筑之中,所以师映川觉得自己还是出来走走比较好,暂时不要与宝相龙树碰面。
风吹得湖中泛起涟漪,也吹得岸边的柳树枝条轻摇,师映川绕过湖边,走在小路上,慢慢来到人声鼎沸的街市之中,现在还没到傍晚,城中仍是热闹,手里擎着糖人笑闹着乱跑的孩子,不知谁家的狗,吆喝生意的道边小贩,这一切的一切,才是最真实的生活。
看着这一切,师映川的心情也莫名变得好起来,他清秀的脸上笑容温和,神情天真,就像是一个还没有过多接触世间的孩子一样,这时天上开始淅淅沥沥地掉下了什么东西,却不是雨,而是小粒的冰雹,或者说是冰粒子,从高空中坠下,很快就滚了一地,然后融化,给地面带来浅浅的湿润,师映川见状,抬头看着天上掉下来的冰粒子,而不是雨,不免微觉诧异,然后从胳肢窝下取出那把油纸伞撑了开来,遮在头顶上方。
小小的冰雹并没有带来什么影响,大街上依旧行人往来不息,师映川走过一间馅饼铺子的时候,正好馅饼新出炉,素馅肉馅都有,香得让人情不自禁地狠狠抽着鼻子,师映川闻着那香喷喷的味道,到底还是忍不住花了两文钱买了一只猪肉馅饼,店主用油纸给包好,笑呵呵地递了过去,师映川把馅饼拿在手里,刚咬了一口,就忽然听见一个孩子的声音嚷道:“娘,我饿,我也要吃饼!”师映川扭头一看,却见一个年轻妇人正牵着一个四五岁的男孩和一个三四岁的女孩,神色间微显憔悴,穿得虽然干净,但朴素的布衣已经洗得微微发白了,头上只挽着一支木簪,显然家境并不好,那嚷着要吃饼的是她右手牵着的男孩,妇人见儿子吵闹,便哄道:“别闹,晚上回家娘给你做豆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