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稷皱眉甩手:“十九郎这是做甚么?”
王武平当许稷这是假模假样作腔调,遂再次硬塞给她,压低声音道:“这点心意算不了甚么,姊夫快收下。你与千缨姊姊成亲时,弟弟也没有送甚么,这便当作是……”
结果是这些场面话还没说完,许稷便狠狠一甩手,王武平没站稳差点跌进槐柳旁的排水沟里。
可恶可恶!王武平忿忿腹诽:“区区比部小官而已,有多了不起?!”
又因太沉不住气,王武平回家又与其母蔡氏说了半天许稷坏话,遂才有了王夫南归来那晚,由蔡氏起头群嘲许稷及五房一事。
因此那晚千缨问许稷为何三伯母那样针对他,许稷所言“与十九郎有过节”,正是此故也。
但按说这事也算暂告了一段落,蔡氏此时又为何在老太太面前声泪俱下控诉五房及许稷的不是呢?
她哭得正痛心时,小厮匆匆忙忙跑了来,倏地在正堂门口立住,言辞累赘地说:“小的按老夫人吩咐,许三郎一回来便前来通报。”迅速收尾,语调上扬:“许三郎回来了!”
老太太又说:“让他来。”
“喏!”小厮收令转身,狂奔去找许稷。
许稷刚将驴拴好,抱着一大袋山野味正打算回自家小院,迎面却见一小厮飞奔而来。
小厮倏地立住,努力控制着自己因为跑太快而急促的呼吸,一字一顿:“老夫人请三郎去堂屋!”
“现在吗?”
小厮添油加醋:“是!现在!立刻!”
许稷轻皱眉,将手里一大袋山野味递过去:“你替我送去五房,我自己去堂屋。”
小厮拒不接受:“老夫人让小的带三郎过去,不敢擅离职守!”
许稷只好作罢,跟着他往堂屋去。
而这时千缨的门也被敲响了,千缨开门只见父亲王光敏站在外面,遂问:“爹有事?”
王光敏一句话不说,进了屋便东瞅西望,最后站定,看着千缨道:“许稷上回走之前留下来那只钱袋子放哪去了?”
一看便是又缺钱用了。
虽说挣钱给爹花天经地义,但千缨还是忍不住暗嘀咕:先前许稷交钱时,爹还趾高气昂满脸盛着不屑,这会儿又巴巴地伸手来要了,身为一家之主能不能坦荡点?
王光敏见千缨不答,指了她便责问:“你还回去了是不是?是不是甚么时候偷偷见他将那钱给他了?”
千缨仍旧不说话,因这是事实没错。
王光敏责问无效,便径自去翻橱子矮柜。
翻到千缨妆奁时,千缨不打自招:“爹,那儿不能翻,我就剩那么多了!”
“你私藏有甚么用,整日待在家里哪有地方花?”
王光敏瞪大了眼兴致勃勃翻找千缨妆奁时,千缨母亲韦氏却是冲了进来:“还翻什么翻哪!三郎出事了!”
一向柔柔弱弱的韦氏这样说话可不常见,千缨与王光敏同时扭头问:“出甚么事了?”
韦氏本来脑子还算清楚,被爷俩这样一问,顿时懵住,想了想说:“不清楚,这会儿在堂屋呢……”
千缨也不管私房钱了,撒腿就往前边跑。
她往那边跑时,许稷正杵在堂屋门口被三房蔡氏指着鼻子哭骂,旁边连个拉劝的没有,全在看热闹。
老太太稳坐着不动,她根本不知诸房是怎么得的消息,也没预料到来堂屋看热闹的人一下就满了。
蔡氏骂功很是一般,但歪曲事实的本领倒是了得:“十九郎初任兵曹,稍有错漏之处在所难免,三郎身为姊夫,不愿帮忙便也算了……”她眉心紧蹙,面上胭脂眼泪混得乱七八糟:“可三郎却是为何要一纸举告状写到了侍御史手里,污蔑十九郎利用职权侵吞官物官财?难道是因那晚受了几句玩笑话就加以报复吗……你三伯母错了,你三伯母错了……”
话风突转卖起可怜来:“你三伯母那晚不该说那样的玩笑话……你将十九郎还予我……”越说哭得越发凄惨:“将十九郎还予我……”
蔡氏这时若不是被人拦着,怕是要不分长幼地给许稷跪下去了。
可即便没跪,她却仍死死揪住了许稷的袖子,哭得悲痛欲绝:“将十九郎还予我……”
许稷已百口莫辩地被安上了“六亲不认”、“睚眦必报”的帽子,但这些并不是她所关注的重点。
说老实话,十九郎所在的折冲府并不起眼,且如今朝廷上下已不如百年前清正,谁会无聊到去举报一个小小的兵曹,当御史都闲得没事吗?
除非是有人想以此大做文章,才会特意先捉了一只兵曹开刀。
许稷思忖着不由轻皱起眉,正分神之际,她却忽被人狠推了一把。
作者有话要说: 千缨:推我夫君的站住!来打一架!
非宅斗文,所以各房之间的恩怨不会是主要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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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兵曹参军:折冲府里会配备一名兵曹,掌兵吏粮饷、公廨财务及田园课税,并将应该番上府兵的名籍上报卫所(卫所就是我们之前多次说过的十二卫)
②府兵:唐朝是府兵制,府兵制又依赖均田制,后期均田制被破坏,府兵制也随之瓦解。所以说府兵式微。
至于府兵的组织结构,我微博上最近几条都是相关说明,就不在此赘述。
☆、【零八】文武选
千缨冲过来时许稷恰好跌倒。
山野味从袋子里掉出来,洒了一地。
许稷后脑勺磕在了门槛上,是骤然袭来的一阵钝痛,结结实实毫不含糊。千缨目睹了这一幕的发生,气得牙齿发抖,顿时红了眼冲进门内,不管不顾朝推许稷的三伯母蔡氏质问道:“为甚么推他!”
千缨这会儿看起来像头母狮子,大有逮谁就撕咬谁的架势,蔡氏及周围人均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气势吓了一跳,还是老太太先回过神来,镇定开口:“千缨,那是你三伯母,不可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