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书仁的手僵在半空,慢慢垂下来,道:“……好。”
“谢皇上。这些东西,臣可以带走么?”
“朕真的很想答应你,可是这件事不行,这些东西关乎国体,不能流出宫外。你有没有别的事,只要你说得出,朕一定帮你做到。”
莫青璃微微躬身,道:“如此,臣告退。”
子书仁望着莫青璃渐渐逼近门口的背影,终于忍不住出声道:“汐儿。”
“……”没有人回应,也没有人停下。
“莫青璃!”
“皇上还有何吩咐?”莫青璃背对着他道。
“你能不能……能不能再叫我一声‘太子哥哥’。”
“当年的汐儿和太子哥哥在六年前就已经死了,请皇上忘了罢。”
御书房的门被轻轻带上,却好像重重砸在了子书仁的心上,他四下环顾着这个空荡荡的御书房,偌大的空间,高大的檀色书架,雕花金漆龙案后是绘着晴云秋月的六扇翠玉屏风,云雾间隐着一条金黄色的巨龙,傲视天下,睥睨苍生。
他慢慢走到龙椅面前,久久凝视着两端的镀金龙头,然后坐下,深深的陷了进去。
——当年的汐儿和太子哥哥在六年前就已经死了,请皇上忘了罢。
他抬手捂上自己的左胸口。
人心都是肉长的,朕是皇帝,但朕也是一个人。
……
钟离珞原本以为靖王的事终于了结,可以好好庆祝一下,她已经很久没有下过厨了,从莫青璃去上早朝起便开始在厨房忙活了,她自认虽说厨艺不如莫青璃精湛,但家常几个小菜还是可以随便来一手的,忙着煲鸡汤的时候听下人来报说公子回来了,便急匆匆的解下围裙,洗洗手,赶去府门口迎接她。
谁知见到的却是心上人失魂落魄的样子,接下来便直接把自己锁房里了。
她抬手抚了抚额,这是……怎么了?都这时候了怎么还有变数。
“夫人,厨房里的饭菜怎么办?”小厮问。
“你们尝尝看,如果觉得好吃就给大伙当做中午饭,不好吃就倒了罢。”
“是,夫人。”
小厮乐颠颠的下去了,方才做饭的时候他可是全程看着,那个香气,会不好吃才是有鬼,他瞥了瞥后院的方向,心道公子爷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有个这么好的漂亮娘子也不知道好好珍惜,若是自己,嘿嘿……
转念一想,顿时又苦下脸来,自己一无才、二无貌、三无钱,凭什么娶漂亮娘子,还是老老实实在府里干活,到了年纪让娘亲给自己说门亲事。
钟离珞刚刚走到房门口,琴南便手在她身前一拦,恭敬道:“主上吩咐,不见任何人。”
钟离珞抬了抬眉。
琴南又道:“特别是夫人。”
莫青璃躺在床上,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头顶上的白莲花,听着门外的动静,不是她不想让钟离珞进来,只是她自己心里一团乱,若是她问起来的话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说。
暮色四合,太阳渐渐挂到了西边。
已经开春的时节了,不知道是不是春风眷顾,靖王府的桃花早早的开了出来,一阵风过,高大的树枝随风飘摇,粉色的花瓣纷扬而下,仿若下了一场桃花雨。
树下有一个人,准确的说是树下的草地上侧卧着一个人。
那人曲起一条胳膊枕在颈下,精致宽大的黑色长袍覆在身上,身材纤长单薄,乌黑长发不扎不束,流水般随意散在胸前,被纯黑的袍子掩为一体,整个人融进了微沉的暮色中。
她身侧放着一坛拍开了封泥的桃花酒,坛子倾倒着。
似是喝得醉了,就地睡了。
有软靴踩在草地上发出倾轧的微响,仿佛一只柔柔的手慢慢拨开了沉寂的暮色,那人身着雪白衣衫,在侧卧着的女子身旁停了下来。
空气仿佛静止了一会儿,又重新流动起来。
钟离珞低头看着犹如沉睡的莫青璃,长长的睫羽刷下,光影便在眼下错落相致,秀挺的鼻梁,绯色的薄唇,蓦地痴了会。
随即弯下腰打算把她抱回去,只是手刚刚揽上莫青璃的腰,便听到女子清越的嗓音:“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带了一丝慵懒之意,眼却没有睁开。
钟离珞任她双手如同有自己意识般的攀上自己的脖颈,道:“我方才去你房里,发现你已经不在那里,猜到你可能会在这里。”
莫青璃伸手捏了捏她柔软的耳朵,道:“这世上,真的没有谁比你更了解我,也只有你会任由我胡闹。”
钟离珞眼底勾起温柔的笑,柔声道:“喝酒了?”
你的胡闹,对我来说都是莫大的珍贵。
“没有啊,你知道我酒量不好的,再说一个人喝酒没意思。”
“那你身边的酒坛是怎么回事?”
“那个……是我用来祭奠靖王府上下三十六口人的,今日算是还我靖王府一个公道了,都倒在地上了,我一滴都没沾。”
钟离珞坐下来,让莫青璃枕在自己大腿上,半坐半卧的让她窝在自己怀里,唇角勾着丝要笑不笑的弧度,道:“我不信,得亲自验过才知道。”
莫青璃的“怎么验”还没说出口,便见钟离珞清雅的面容逼近,紧接着温凉的唇便贴了上来。
最初只是双唇轻触,分分合合许多次,却似断不断的,莫青璃恨不得按住钟离珞不让她离开,然而这种轻飘飘的藕断丝连的感觉却足够让她沉迷,毫无反抗之力,一只手也只是无力的抓着钟离珞的肩膀。
身前传来钟离珞一声闷笑:“你这么着急做甚?”
莫青璃抬起有些迷蒙了的眼睛,脑海里反应的不是钟离珞说的这句话,而是心里涌上了小小的失落,这样便结束了么?就这么验不能验出自己喝酒了罢?最起码……最起码也应该……应该进来罢。
明明她是主动的,却又只是浅尝辄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