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齐,莉齐,”
凯瑟琳脚步欢快地奔进起居室,一屁股坐到莉迪亚身旁,探头瞅了会她手中勾了大半的开司米披肩,笑着问低头给裙子缝制玫瑰花的伊丽莎白,“莉齐,我听说那位彬格莱先生已经到卢卡斯家拜访过了。”
“你和夏洛特不是好朋友。有没有向她打听下那位先生?”她倍感好奇。
自打莉迪亚对民兵团年轻英俊的红制服不感兴趣以后,凯瑟琳都看腻周围的男人了。来来去去就那几个,一点特色都没。没人陪伴,她也没胆子一个人跑去追逐那些红制服,只能留在家里无聊地围观莉迪亚雄心勃勃的香水大业。
昨天晚上,她和玛丽都收到莉迪亚精心准备的舞会礼物,一小瓶玫瑰香水。用过成品,凯瑟琳对莉迪亚的手艺赞不绝口,觉得她调配的香水一点都不比伦敦高档商铺里卖得差。玛丽也开心地点头赞同,香水的味道甜蜜怡人,抹一点在身上,能拥有一天的好心情。
“能有什么评价?不外乎年轻漂亮这一类的形容词。”伊丽莎白抬头,仔细想了想好友夏洛特的评价,再添加一句,“据说,她爸爸卢卡斯爵士对彬格莱先生赞不绝口。说他虽然有钱,但为人极其谦和温柔,是个性子极好的绅士。”
“他明天不是要到我们家来拜访。到时,你自己看不就行了。别人说得再多,也比不上自己见到的第一眼。”
“爸爸不会允许我们见他的。”没得到想要的答案,凯瑟琳懒洋洋地靠向身后的沙发背,语调刻薄地嘲讽,“卢卡斯太太大概会很失望吧。彬格莱先生只要眼睛没瞎,就绝对不会看上她的女儿。谁让她们长得比玛丽还难看!”
玛丽闻言,手中的羽毛笔在纸上划过一道很深的印记。
“吉蒂,你的话太难听了。”伊丽莎白不满地为好友夏洛特辩解,“夏洛特是我见过的最聪慧理智能干的姑娘。虽然她没有漂亮的脸蛋,但她的性格和善良内在足以弥补这一点。”
“莉齐,”凯瑟琳不给自家二姐面子,冷笑道:“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夏洛特也许很出色,可她不仅缺了一张漂亮的脸蛋,还没有一分钱嫁妆。男人只要稍微有点理智,就绝对不会选择她当妻子。”
“感谢妈妈,感谢上帝,我们至少还拥有一千英镑的嫁妆,和上帝厚爱的脸蛋。”
伊丽莎白大声驳斥,“拥有美丽的容貌却没有内涵的女人,早晚会被男人厌弃。”她们的妈妈班纳特太太就是个典型例子。
“没有美丽的脸蛋,男人连看都不会看你一眼。内涵,你觉得一个连看都不看你一眼的男人会有兴趣去探究你的内涵?”凯瑟琳故意针锋相对。她就瞧不惯伊丽莎白对卢卡斯家的夏洛特比对家里的妹妹还好。
“想让男人了解一个陌生女人的内涵,还需要靠女人漂亮的脸蛋吸引他。”
伊丽莎白一时语结,想不出什么话来辩驳凯瑟琳歪曲的事实。这个时代就是如此,男人需要娶一个漂亮的太太回家在舞会上当花瓶显摆,但她们如果能拥有丰厚的嫁妆,那就更是锦上添花。
“夏洛特嫁不出的真实原因,不是她长的不漂亮,而是因为她没有嫁妆。男人们都很现实,女人没容貌就得有嫁妆,没嫁妆就得拥有漂亮的脸蛋。”莉迪亚做最后总结。
“不过我想,总有男人会看到夏洛特的内在美。而且她是个非常会过日子的女人。”像她这样的女人,永远都了解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为了一生的安稳,她能忍受丈夫的平庸琐碎。其实,男人们能娶到夏洛特这样能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条的女人,会很幸福。
在这个以男人为主导、女人为附庸的时代,对一个男人要求太多,本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莉迪亚为什么会对这时代的婚姻如此抗拒?明知道自身处境不利,依旧想着不嫁。因为她不想变成某个男人私人的财产,葬送自己一生的幸福。按照这个时代的法律,女人一旦嫁人,除非有婚前协议,她所拥有的一切都将属于她的丈夫。
虽然英国的国教是允许夫妻离婚的新教,然而现实是,基本没有夫妻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冒险说要离婚。除非夫妻一方存在重大隐疾或是犯了很大的错误。否则他们宁可各玩各的,各养各的情人,也不会身先士卒去挑战上流社会的潜规则。
乔治四世费尽心机想要摆脱他讨厌的婚姻,甚至拒绝给自己的妻子加冕,也没能说服教会方面让他光明正大的离婚,娶别的女人。
“莉迪亚,你也这么认为吗?”伊丽莎白眼神格外认真地重重点头,“我相信,只要有男人愿意用心去了解夏洛特,一定会被她的内在所倾倒。”
“只可惜现在的男人都没耐心,也没时间去了解一个相貌平庸女人的内在。”凯瑟琳火大了,当即拉下脸。那个夏洛特有什么好的?值得莉迪亚和伊丽莎白都为她说好话。
“即便拥有美丽的容颜,男人要变心,一样会变心。”简深有感触地叹息,“更何况,女人的美貌没有保质期。而男人的目光总是在追寻舞会中最美丽的女人。”
伊丽莎白担忧地看了她一眼,“简。”
“我没事。我们不说这些扫兴的事了。”简努力挤出一抹笑容,“我想说,即便妈妈把那位彬格莱先生吹得天花乱坠,我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傻乎乎的一头撞入了。女人得学会矜持,才能赢得男人的尊重。”
“可是,简,”莉迪亚眯起蓝色的大眼睛,不是很赞同地说道:“太过矜持的女人,也会令爱慕她的男人犹豫不定,裹足不前,从而错过彼此。因为他不能肯定女人是否抱有和他相同的情感。”
“喜欢就该大声的说出来。”凯瑟琳兴奋地发表自己的看法,凑到莉迪亚跟前,拿起针线篓子里缠绕的开司米线团,放在脸颊边蹭蹭,厚厚脸皮请求,“莉迪亚,帮我勾一条披肩吧。”
“最近天气变凉了,需要用开司米披肩了。”
“你喜欢什么颜色?”一条披肩最多花费她一天的功夫,莉迪亚乐得用这样的方式和姐妹增进感情。她停下钩织的动作,歪头笑问:“白色,粉色,蓝色,黄色……”
“我想要鹅黄色的。”凯瑟琳抿唇想想,觉得鹅黄色的披肩与她平日裙子的颜色更加相配,“我不要三角披肩,我要长的。”
“要镂空花多的,还是花纹比较密集的?”莉迪亚又问。
伊丽莎白从旁插嘴,“镂空花多的不保暖,夏天早晚用还可以。现在这天气,还是花纹密集的好点。”
“给我勾厚实点。”凯瑟琳增加要求。
“两根或三根线开司米线勾的披肩,花纹会比较密实保暖,用的时间也会比较长。”莉迪亚放下手中的披肩,把单根的开司米线并成三根,而后拿钩针随意勾了一个花样子出来,“你看,勾好之后的成品就是这样的。”
凯瑟琳拿起花样子,放在眼前打量,“这花纹不错。我就要这样的。”
“去并线。”莉迪亚指着针线篓子里鹅黄色的开司米线团,安排活计,“明天就给你勾。”
“你不用到工作室忙?”凯瑟琳神情犹豫,不希望打扰莉迪亚的调香师大业。
莉迪亚无聊地翻翻眼皮,“明天不是有尊贵的客人要到家里来做客。妈妈如果看到我穿着工作裙,戴着头巾迎接她心目中的最佳女婿,她的神经衰弱症一定会变得愈加严重。”
“你对彬格莱先生一点兴趣都没吗?”凯瑟琳奇怪极了。
“我对爱情不感兴趣。”莉迪亚继续强调她的面包食盐论,“爱情又不是能让我们吃饱饭。也不让我们在爸爸过世后,被那个继承房产的表兄赶出去。那些贪图我容貌甜言蜜语的男人,我才不会看上。”
凯瑟琳强调,“彬格莱先生一年拥有四五千英镑的收益。如果嫁给他,不但你看重的面包和食盐有了,连你不屑的爱情也会同时降临。”
“莉迪亚,你就一点都不动心?”
听到这句问话,玛丽停下脑子里的思考,用眼角的余光偷偷观察。简和伊丽莎白也都兴致勃勃地等着莉迪亚发表她的惊人言论。
“动心?我当然动心了。”莉迪亚毫不犹豫地承认她对彬格莱先生丰厚家财的艳羡,“可我得认清现实。我只是一个拥有一千英镑嫁妆的穷乡绅的小女儿,唯一能对外炫耀的,便是我这张还算漂亮的脸蛋。”
“而彬格莱先生是个拥有年收入四五千英镑的年轻绅士。像他这样的绅士,肯定到过不少地方,参加过无数的舞会,认识过无数美丽并拥有丰厚嫁妆的淑女。”
“虽然我自信并不比他认识的那些淑女差,可爱情就是如此的莫名其妙。一对男女从一见钟情到坠入爱河,只需要一场或者几场舞会的时间。彬格莱先生拥有丰厚的家产,却到现在依旧保持单身,只能说明一件事,他是个眼光极高的绅士。一般的美貌入不了他的眼睛,引不来他的兴趣。”
“简,我觉得彬格莱先生一定会对你的美貌感兴趣。”
简眸色黯淡,“我并不希望他只是被我的脸蛋吸引。”
伊丽莎白安慰地拥住她,“简,我相信彬格莱先生不是那种贪图美色的肤浅男人。”
“靠脸蛋吸引男人有什么不好?”凯瑟琳激动地大声嚷嚷,“有些人想拥有一张漂亮脸蛋都没机会。作为一个女人,无法吸引男人的注意,那才是最悲哀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