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米把水桶提过来墩在我面前,说:“你用热水擦洗擦洗吧,一身灰尘就算了,一身冷汗我看着都难受。”
我应了一声,接过毛巾打湿就往背上擦,碰到还未恢复的伤口处登时火辣辣地疼得龇牙咧嘴眼角直抽。
估计我的表情实在太扭曲,那米忍不住说:“你身上怎么会那么多伤,而且一直不愈合?”
我说:“因为``````主人伤我的兵器不是一般的兵器。”
那米哦了一声,坐在一旁饶有兴趣的问我:“你既然是侍卫,那功夫应该很好吧?”
我这边疼得牙齿直打架,磕磕巴巴的回答他:“还、还好,我比较擅长普通格斗和弓箭。”
“弓箭?”那米跟了一句,奇道:“远距离的兵器,那你就是暗卫啰?”
我胡乱点头。
他一下兴奋起来,狡黠地凑过来兴致勃勃道:“这样吧,我也算帮了你一大忙,你是不是要报答我一下?”
我茫然道:“好啊``````你说。”
他搓搓手,眨巴着眼睛道:“我想学格斗,就算是弓箭也没关系。”
我更茫然了:“你学这个干什么?”
那米理所当然的说:“万一哪天领主宫里来挑人培养侍卫,会功夫的可是首选呀!咱们不能一辈子满足于奴隶生活是不是?要有追求!”
我觉得他的说的话哪里不对,但又想不出来哪里不对,好半天才想明白过来。
“咱们不是每天做苦力做的要死要活吗?哪里来的时间做格斗训练?”
他立刻纠正我:“不是的,奴隶虽然没什么人权,但蚀影荒漠又不富饶,哪有那么多宫殿花园需要修建?这一阵子过去后直至接到下一个活之前咱们都有时间,还能去做生意的老板那边打短工改善生活。”
原来是这样,我还在纳闷这个行宫建造完成以后要接着干什么,敢情这里这么大却只有五个领主要伺候,其分布密度不比主神的分布密度大,加之蚀影荒漠虽然人力多,资源并不丰富,甚至还有很多地方完全不曾被开采过,奴隶们的生活倒也不算水深火热。
但是蚀影荒漠实则有很多珍贵的矿产宝石和稀有魔法资源在,只是未被充分重视,埃蒙曾经多次涉足此处开采原料天价卖给莫尔伊的大商场,除去这里的矿石在神族价格奇高不说,短短三年所集金钱竟够为我建造一座堪比逐月殿的行宫,里面宝石摆设雕塑一应俱全,华丽无比。
他管那儿叫做我们以后的家。
想想都觉得往事不堪回首回忆中。
无论如何,这次多亏了那米帮我打掩护,否则我极有可能拖着发烧的身体去工作,继而效率不高又挨打,再发烧、再挨打,如此恶性循环。
接下来回归正常奴隶生活,我们开始苦逼的搬砖砌墙修葺,由于蚀影荒漠大多是夜间物种,我们时常工作到晚上十点才开始休息,然后一日生活的开始比我在神族时略晚一些,就这样过了三四个月,又忙又累根本没有时间想其他的,同时我也跟在那米身边认识了其他几个颇友好的奴隶,其中一个是已经修炼成实体的鬼魂,苦于得不到鬼魂的有效修炼指导而停滞不前,目前不少鬼魂的奴隶都是这样;另外一个和那米一样是低等魔族,源于亿万年前上古魔族一族战败被驱赶至此,在长久的岁月中与其他种族逐渐融合通婚而产生的能力不强繁殖速度却快的正统魔族偏支;最后一个是妖兽与魔族交合的后代,家族在战乱中几乎灭亡,不得不跑出来自力更生。
我唯恐说自己是某种和他们一样的种族最后被发现端倪,于是胡诌了自己也是杂交的后代,只知道母亲是暗精灵,记事的时候就已经在领主宫殿里接受侍卫训练了。这套说辞还算靠谱,没露破绽露出个好歹来,就这样一直混到了领主俄索尔的新行宫建造完毕以后,真如那米所说一样工头不再管我们,尽管还要做短工赚钱吃饭,不过还是稍微得了点闲,那米始终没忘了那茬,缠着我教他功夫。
Chapter4 初见埃蒙
赛特那十三刀不是盖的,即使是神,被神器而伤一旦伤及要害也是要魂飞魄散的,更不必说我被重伤捅了十三刀,若非被扔到蚀影荒漠之际很可能被什么神力强大的人顺手医了一把,现在的我恐怕早就下去跟父神打麻将了。
即便如此,依然留了后遗症。
身体素质明显不如以前,那些至今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在繁重的体力劳动下越发难以彻底愈合,肩膀一压上重物就会撕心裂肺的疼。我无数次的偷偷使用治愈术去愈合伤处,奈何此处对神族魔法的效果实在甚微,想要对抗神器造成的伤口更是不自量力。
这个事我没有对任何人说起,唯一知情的就是身边这只不会说话的阿帕,初初这奶猫还很瘦弱,不料经过了几个月肉干拌饭的日子后长得皮光水滑,雪白的绒毛和碧蓝的眼眸相得益彰,脖子里甚至还长出了心形的脖毛,趴在那里毛茸茸懒洋洋一团,就像他说的一样:是只难得一见的漂亮的小东西。
阿帕长大一点以后就再弱弱的粘着我了,时常跑出去自己觅食,我一开始有点担心,但那米说猫的爆发力和逃窜速度都是动物中的佼佼者,生性又机敏,叫我不必瞎操心。我想想也挺有道理,但是阿帕最近出去的时间越来越长,有两次甚至从传闻只有俄索尔宫殿后花园里才有的梭魔树上扒拉下来几颗梭魔果叼回来给我——这个东西是治伤的好药。我知道以后魂都吓没了半条,揪着阿帕的猫毛不准它再去,谁知这个时候它就给我装傻,摆出一副我是猫我听不懂人话你在说啥的茫然样,然后舔舔我,大眼睛里满是不解。
今天阿帕又一大早野出去了,我醒过来时它就不在,于是仰面朝天躺在破席子上想事情,脑中一如既往的乱糟糟,四个月来每天清晨醒来之际都是如此,唯一觉得暖心的事情就是虽然埃蒙不要我了,但他给我留了一个小骑士,看见阿帕就像看见他一样,虽然只是只猫,感觉和眼神却始终不变。
我会好好带着阿帕,一人一猫,绝不分开。
练习的场地选在一块靠近绿洲的荒地附近,我发现我每在蚀影荒漠转多一圈,就会对这里多产生许多新的认识。
其实蚀影荒漠不穷——相反的生活水平还挺凑合,每块领地上有一到两个大城市,加之近十个小城镇,大城市均分布在绿洲深处,有河流穿过,非常住居民不易进出,但出奇繁荣,耐旱树木巨大参天,就像夜的都市。
那一天我提前半个小时去了先前约好的地方,但出乎意料的,在荒漠边缘看见了一个本以为很可能一辈子再也见不到的人。
那米还没有来,我一边漫无目的的瞎转悠,一边观察这里的地况,刚想感叹一句蚀影荒漠居然这么广阔无垠,眼睛猛然看见了远处有一点明光。
蚀影荒漠常年灰暗,夜里伸手不见五指,即便是天气非常好的时候也一样阴沉,我从没在这里见到过除了蜡烛和鬼火以外的亮光,顿时倍感亲切,冲着那团光飞快地跑过去。
随着我越跑越近,那团光里也渐渐显出个人的轮廓来,我更加激动,两眼发光地狂奔而去,最后气喘吁吁地停在他面前,双手撑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
“你、你好。”
轻微的窸窣一声,那个人淡定地转过半个身子,身上的披风随着他的动作柔顺地旋开,紧接着一个温润的声音传入脑海。
“有事吗?”
我心口一跳,这个声音``````这个声音``````
呼吸一下停止,我极其,极其缓慢地抬起头,在看清这人的长相后脑袋轰一下爆了。
虽然不是黑眼,虽然不是那深酒红的头发,虽然模样有点变化,虽然比以前更高更美,虽然他身上神的气息如此强烈。但这个人的感觉声音和神情,不会错的,就是他。
见我不说话,他用手支着下巴淡淡笑道:“奥西里斯,你好像挺狼狈的?”
我惊得彻底醒悟,不可置信地捂上嘴,情不自禁地摇头。
他是洛瑟,就是埃蒙。
从前只在书上见过他,我尚记得他威武霸气,容颜绝世,冰蓝色的双眸落满星辰。
直到见到他本人,本人犹胜插画百倍。
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皆溢出柔情的涟漪。
我往前逼了一步:“为什么?”
他表情依旧,好像很无辜:“什么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