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很快发现熙王的注意力不在他说了什么上,而在他的表情上。
薛清顿了顿,问:“殿下有何事指教?”
周君泽的脸在阴影中,看不太清表情,他声音平稳道:“没有,只是想问问薛大人府上最近是不是有喜事?”
薛清被他说得一愣:“喜事?卑职愚钝,请殿下明示。”
“我随口说的,不必当真。”周君泽似是笑了,“令郎如今在何处?”
薛清心中愈发迷惑:“这……卑职也不知道……殿下若是相见,臣让下人去寻。”
“不必,我想找他自然会亲自去找。”
薛清忍不住问:“殿下突然问这些,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阿萝入府一年多了,从没有听她说起过薛府的父兄,我猜她是不是记不得身边人,方才突发奇想,阿萝要是见了你们还会认出来吗?”
薛清听他说起女儿,心中刚刚淡去的愧疚又涌上来,呐呐说:“要是能一见……”
“不必。要是见了又嚷嚷着离不开,那我不是自寻烦恼?”周君泽轻轻说,“最好永远不要见,懂我的意思吗?”
薛清拱手,艰难道:“臣……臣遵命……”
周君泽收敛了表情,淡淡道:“辛苦薛大人了,下去吧。”
薛清出门后,门严丝合缝地闭上,屋内没了最后一点光亮。
周君泽放在书案上的手掌不断握紧又松开,最后重重一拳砸在案上。
薛嘉琦处理完公事,领着小厮进了茶楼,没喝完一杯茶又从茶楼里出来。
小厮将马缰递给他,低声说:“是有人在跟踪您。”
“看清了吗?”
“看清了,有两人。”
薛嘉琦翻身上马,说:“我随便走走,你去找程吉他们,说我在醉风楼请客。”
薛嘉琦再从酒楼里出来时已接近亥时,冷风吹走了仅存的微醺之意,一见到小厮就问:“现在呢?”
“那二人没有找到,但是周围又多了两个不断徘徊的,恐怕也是。”
薛嘉琦头疼不已,看来熙王是真的盯上他了。
前几日开始,他周围不断有陌生人跟踪徘徊,想来想去只有熙王派来这一种可能。
他明明让他的朋友将人引到了北边,不过五六日,他回京后怎么就盯上了自己?
是广撒网,每个有可能的人都在跟踪还是已经认定他了?
唯一庆幸的是,他为阿萝安排了一个完整的身份,他也忍住了没有去看她。
只要忍上一两年,熙王说什么也会倦怠继而放弃的吧。
因为喝了酒,薛嘉琦不好再骑马,他钻进轿子刚要起轿,从皇宫方向忽然传来沉闷的钟鼎鸣响。
一声接一声,久久回荡在京城上空,余音不散。
看来一切的安排好了,先皇殡天新皇登基。明日,这京城便是另一番景象了。
就是这种时候周君泽也能分出心神来监视他,薛嘉琦心中冷笑,看他能支撑到何时去。
“回府。”
皇帝驾崩,京城上下戒严三天,百姓出入必穿白色齐服,人人面容肃穆不敢露出一丝笑容。一年之内,禁止戏班杂耍等娱乐,不许举行婚嫁喜事。
宁老板愁眉苦脸,不停念叨着:“怎么会这样呢?我还以为能在先皇驾崩前……哎……”
梁英倒是看得很开:“天有不测风云,宁老板应该也不急这一时吧?”
“不然……”宁老板欲言又止:“不然让阿萝先嫁进来?等明年再正式……”
梁英听不下去:“我怎么会让我孙女受这种委屈?”她一下起了疑心:“宁老板这么急,不会是宁易有什么病,让我孙女冲喜的吧?”
“不会不会,老夫人多想了,我以我家百年酒楼名义担保,我儿子没有急症。”宁老板连忙解释说,“只是我怕阿萝不进门,这门亲事出现什么变故,毕竟阿萝长得那般容貌……”
“这个你放心,我收了你的聘礼,自然不会出尔反尔。”
“我信您,我信您。”宁老板嘴上这样说,但面色依旧沉重。
二人又不咸不淡说了两句,到了宁老板该告辞的时候了,出门前他突然说:“既然已经定亲,让他们两人平日多相处相处也算不得不懂规矩,我明日就把宁易带过来。”
☆、杏花
丧钟之后, 京城一夜之间变得寂静肃穆,各家门前挂上白色灯笼, 各个街巷看不见人影,集市上也没有往年开春前的热闹盎然。
天气回暖, 薛嘉萝的精神状态也比刚来时好一些了,走神发呆的次数逐渐减少,没有以前那么容易受到惊吓, 慢慢回到了一个小傻子该有的无知无畏、万事不留心的状态上。
她最近越来越挑食,把她不爱吃的东西就算包在面饼里喂给她,她也能分辨出来, 含在嘴里半天不动。
今日更是, 从头到尾什么东西都不吃,勉勉强强含在嘴里也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梁英没办法, 只好把她特意买来的名贵点心找出来,用菜刀小心切成四份。
薛嘉萝自发动手去拿,她先把点心外层酥皮剥掉,只吃里面一点点馅料。
梁英愁的直叹气:“这孩子怎么这么挑。”
小雀把薛嘉萝剥下来的酥皮捏着吃了, 一边舔手指一边说:“我弟弟小时候不吃饭,我爹就让他饿着, 说饿狠了什么都吃。”
“她跟你弟弟怎么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