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碰碰!”急促的敲门声惊扰了看得出了神的张琛,他的视线朝门口轻轻扫了一眼,又回到了上方那块不知道有什么让他这么专注地看了这么久的天花板。
“碰碰碰!”又是一阵捶门声,透过杂乱的敲击声和剧烈的程度,张琛知道门外的人已经恼羞成怒。
但他对此似乎乐在其中,不是处于情人间单纯的报复或甜蜜的戏弄,展现在张琛脸上的是一种虽然淡淡的,却是绝对幸灾乐祸的情绪。
因为他最恨的就是暴力和欺骗!而自己也从来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受害者,他现在最需要的不是同情或包容,而是惩罚!惩罚那家伙,也惩罚自己。突然敲门声突然停止了,不多会儿,游佑回来了。
“我今天想去医院看看,你能不能…”再笨的人也能从昨晚游佑不甚热络的口气中,听出他的不耐烦,虽然不能确定游佑到底在气什么,反正他永远不知道游佑那个家伙成天在想什么,伤脑筋的家伙最好不要去招惹,但!
现在却只能依靠他,就象昨晚自己被陆天鸣狠狠揍了一顿后,在哭之前,自己只想到游佑温柔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总是不自觉地把他排在信任的类型中,即使自己没有任何的证据。
“什么?”看见张琛说了一半好象在发呆的样子,游佑穿上外衣问了句。“哦,你能陪我去吗?”张琛这样说。
一边穿着衣服的游佑,一边微微皱起眉“你确定要去看医生?你打算怎么解释这些伤啊…尤其是…”游佑没说完,回头看了看张琛,视线有一瞬间扫过他身体的下部。
“没有关系的,那个医生是我的熟人。”张琛笑得一脸的青春无暇。然而在游佑眼中透过他视线折射出来却让人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包含着一点蔑视,一点嫉妒,一点后悔,但更多的还是无法排解的郁闷。
又不是秋天,自己怎么变得这么多愁善感,游佑不禁自嘲。象他这种随便的人一定是医生的常客,被这种想法弄烦躁不安的游佑象是想把对方的样子深深烙上自己的眼底,目不转睛地看着对方。
“明天就要考试了,我可是脑袋空空,现在还不看书,我就死定了。”游佑虽然一副很抱歉的模样,但微微上翘的眼角却一点说服力也没有。
“哦。”游佑见对方一个哦字就再也没提出任何异议,反而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了,他瞄了一眼床上的张琛,发现他已经闭上眼睛。睡过去了吗?游佑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好长的睫毛,好小的鼻子,好可爱的嘴唇!
游佑的手已经先于思维一步摸上了张琛柔软的头发,游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管他的,反正自己只是可怜他罢了。
游佑意外的考出了全班第三的成绩,这可是让同学尤其是因为他几乎接近被开除的旷课节数而对他抱有很大成见的辅导员大跌眼镜,在百思不解中,于是大家得出了一个相同的结论:游佑是天才。
其实游佑并不是什么天才啦。不然他也就不会沦落到这种二流的大学来读书。对于这次大暴冷门,连他自己也是一头雾水,温了不到三天书就匆匆上战场,虽然这是司空见惯,但从来没有这么好的下场过!他只能用“鸿运迫人来”
这句话来形容自己了。那位陆大班长这回可就惨了,别说保住三甲的位置,他甚至被挤出了前十名。
至于张琛,他却因为身体原因申请了缓考。游佑拿到成绩单后马不停蹄地赶回寝室收拾东西,因为他买了下午的火车票。终于要回家了,想到着,游佑对着宿舍的大门深深吸了口,又用力吐了出来。
可以吃到妈妈做的饭菜,游佑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可是当他走进寝室,原本的好心情却在瞬间消失殆尽,原因很简单,张琛昨晚留在他寝室的东西全都拿走了,睡过的床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甚至连床单也被压得平平整整,好象没有人睡过一样,果然是个奇怪的家伙!
游佑在心中这样说着,但…突然间,好痛!他的手腕传来一阵刺痛,很快这种刺痛延着血液缓缓侵蚀到心脏,还夹杂着隐隐地扯动,努力回忆着这种完全陌生的感受让游佑的头脑又是一阵空白。
他就这么走了,好象什么事也没发生,下个学期他又会象只快乐的小蜜蜂一样紧紧围绕在陆天鸣的身边吧,游佑突然觉得昨晚的自己就象个爱管闲事的老太太调节了一场不大不小的家庭纠纷,现在女方主动回到了男方身边,手持正义之剑,保护弱小,惩治奸邪的自己,简直就象傻瓜一样。
***游佑度过了一个舒心却很无聊的寒假,虽然什么都不用自己插手,只要舒舒服服地坐着,简直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以前在家里,游佑可以说是让父母操心操得最少的一个,但自从他出去读书,家里一下子少了一个他这号人,还真让人不是个滋味。
游佑一回来,父母只想怎么样让游佑吃得好一点,过得舒适一点。大哥出国留学不能赶回来,弟弟还在读高中,于是刚回来的游佑俨然成了了这个家的核心人物。
而在游佑看来,除了受宠若惊,他更多的是一种无奈,对这种有点盲目的亲情充满了无力感,他不想自己的一切毫无保留的暴露在别人面前,即使是处于善意的关心,他还是不太能接受。
还是以前好,他常常这样感叹,父母对自己无所谓的态度虽然让自己幼小的心灵蒙上了那么么一点点阴影,但却培养了他自我独立的人格,所以突然从头发到牙齿到脚趾都被人过问和监督的时候,对他来说就真的有点“残无人道”的味道了。跟她说了不只千万遍,学习里什么也不缺,可她只是笑着听着,却丝毫没有停下手中活计的意思,本来就不大的皮箱很快就被塞得满满当当,沉得要死!
妈…我还要不要装衣服了,全是吃的,一个人吃不完啦。游佑大大地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坐回客厅,眼不见为净。
一想到自己那一箱子的鱼干,游佑就想一头撞死算了,这种东西学校到处都是,让人看见自己煞有介事地背了这么一大箱子来,还以为自己要做买卖,真是的…可怜天下父母心,又有谁可怜他这个做儿子的心哦。
哎,罢了,每个寝室送点,也算是人情吧,游佑凝视着眼前飞驰而过的一抹枯黄。肚子突然发出一个奇怪的声音,游佑一怔,抬起手一看,原来已经中午了,他赶紧从行李架上取下书包,翻出“温暖牌”
便当,打开一看,有红有绿,馋得人直流口水。游佑喜滋滋地准备开动的时候,突然停住了!天,没…没…带筷子!全身的食欲被调动了以后,却突然只能做个“旁观者”
!游佑真的要抓狂了,勺子呢?他正准备到书包里找,可就在他再度打开书包的那一刻,他又狠狠把书包关上扔回了行李架,那种东西丢了几百年了,谁有那个闲工夫去管它。
最后游佑以五毛钱的高价从餐车上买到了一双卫生筷。经过这么一折腾,原本的让人馋涎欲滴的饭菜吃起来也变得索然无味了。
游佑早早扒了两口就闭上眼睛,昏昏沉沉地睡着了。傍晚到了学校,坐了一天火车,游佑全身要散架一样,加上被两个死沉死沉的大皮箱压得得直不起腰,他一回到寝室就倒就一屁股坐到床上长吁短叹。
好容易从疲劳中稍稍缓过神来,游佑环顾了一下四周,原本以为还有一大摊子的寝室卫生等他来收拾,可…不对啊。
他诧异地打量着周围的异象--怎么会是一尘不染?难道自己真的那么邋遢,只要自己不在,这间寝室竟焕然一新。游佑站起来,走到窗户旁,撩起随风飘动的窗帘,什么时候装上了这种东西。
而且是这种…这种…莫名其妙的紫色。游佑突然紧紧揪住了那在他鼻梁间舞动的窗帘,就在这不经意地一瞥,他看到了他。正对着宿舍的球场上,一个白色的身影正在跃动,虽然看不清那人的脸,游佑心中却几乎是立刻确定了--张琛。
游佑把虚掩着的窗帘往旁边一扯,猛地打开窗户,凛冽的寒风顿时迎面灌了进来,游佑却象是呆住了一样,毫无反应地站在那,目光静静地停在了远方。仔细观察一下就知道,这间寝室一直住着人,不然绝不会这么干净整洁。
然而能进这间寝室的,除了自己和其他两位室友就只有张琛了,因为游佑在张琛住进来的第二天早上就把备用的钥匙交给了他。
真的会是他吗?游佑想着,一阵阵隐隐地钝痛骚动着他的心,好痒。于是怀着与其说是好奇,不如说是期待的心情,游佑一直在寝室等到习灯,也没见着张琛的鬼影子。说不上是失望还是担心,游佑和衣而睡直到天明。不到一上午,游佑就顺利把一皮箱吃的全分给了那些在学校驻守了一个寒假没有回家过年的兄弟们。
回到寝室已经是中午了,可游佑却没有一点食欲,看着压在箱子最低层那五包东西,这是他唯一留下来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很贵嘛!金枪鱼和海藻片呢!就算是送人也不能随随便便就这么给掉吧,对象至少也要稍微特殊那么一点哦。
游佑轻轻抚着这些东西,又看了看门口那张床。那张床怎么看也不象有人睡过的样子,可是除了这里,张琛还能睡哪?其他两张床连垫被都没有,除非…游佑一下愣住了,除非,他突然看着自己身下的床铺,他该不会用的我的被单和棉絮吧!
意识到这个可怕事实的游佑,首先想到的竟是…张琛那家伙没有在自己的床上做什么奇怪的事吧,不会留下什么可疑的东西吧。
游佑差点快被自己的揣测给吓蒙了过去。吃过午饭,还是不见张琛的身影,游佑一个人躺在床上,笼罩在午后煦暖的阳光中,真是说不出的快慰啊。
但今天,再好的阳光似乎也无法吸引游佑的注意,他依然觉得冷,算了,还是去后山把这身晦气和阴气烤一烤比较好,游佑这么想着,拽起一件大衣就离开了寝室。
后山果然是个好地方,虽然地上的青草已经枯黄,但在阳光的照射下却显得格外温暖,游佑一头扎在了蓬松的草地上,翻个身,一股热意轻轻地笼上游佑冰冷的脸颊,原本僵硬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变得懒洋洋地了。
游佑缓缓闭上了眼睛,一抹淡淡的红色蒙在眼前,真是舒服。游佑深深吸了口气,这就是太阳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