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德华深深吸一口气,给自己坚持下去的勇气。面对女性过分温软且羞涩而柔顺的身躯,他并没有欲望。
正因如此,前戏反而能够做到一般男人根本忍耐不住的漫长细致:柔缓亲吻、抚摸和拥抱,慢慢帮助婉仪打开身体、打开心情,等待女性的身体被唤起。
虽然这场面陌生,真的僵到不知道该怎样继续了,就努力搜索记忆里面那个人对自己做的一切。果然,大部分自己觉得无效的爱抚动作用在女性身上,效果都非常不错。
他早就知道陆申对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典型对待女人的动作,居然是在这样的场合被印证,也真真无奈。
对伴侣的情绪调动和插入过程都还算顺利,但一直恐惧的梦魇终于出现了:在女性身体相对柔软宽松、且因漫长温情的前戏而过分湿润的孔道里,艾德华勉强插入的阴茎得不到像来自男性身体那样强烈的熟悉刺激,不管摆动腰部的节奏多么快速动作多么剧烈、不管姿势怎样变幻力度怎样迅猛,都不能够顺利达到高潮。
噩梦一样漫长而痛楚的作爱过程中,艾德华把自己折腾得筋疲力尽,身体还是不得要领。本来满怀温柔善意、并没有祈求欲望感触的林婉仪却已经被他无穷无尽、招数百变的进攻弄得高潮迭起,最后更发出情不自禁的剧烈呻吟。
但是林婉仪紧紧闭着眼睛,没有看见艾德华眼底深深的痛苦。看到基本算是尽到男性的责任,婉仪因为身心耗费太剧烈而陷入了半昏迷状态,体力已经到极限的艾德华也就不再勉强自己。
抽离她的身体,无奈地用手淫独自最终完成新婚仪式。倦怠到极点再度沉沉入梦的新婚夫妻并不知道,曙光初露的花园里,到处是忙着收拾残局的仆役,一个个奔忙着没空交谈。
惊人的工作量并不妨碍大家隔着一扇并没有紧紧关死的窗和完全没有隔音效果的窗帘,带着欣慰或窃喜,热心地旁听二楼正进行的这场仪式。
根本不需要管家太太电话里苦苦哀求请人回来帮忙,一夜不寐的陆申也混杂在忙碌的人群之中搬搬抬抬,默默聆听着。
他讨厌自己居然会这么没出息,居然会有这种拖泥带水的行径--多年以来陆申杀伐决断,从来没有这么身不由己过。
既然已经想清楚祝福对方幸福生活了,既然已经放弃一切念想彻底放手了,为什么还要用这么难堪的方式,来苦苦寻觅明知道会没趣的零星讯息?机械地奔忙着,他深恨一旦关系到艾德华,自己为什么就这么拿不起放不下,进退失据。
当然从来没有怀疑过艾德华作为男人的性能力。但是亲耳听到一双新人晨爱时,高潮迭起中新娘子不能抑制的柔美声音,还是很难抑制手的颤抖。
心头最后那一点点侥幸的苗头也没机会见天日。他不得不咬着牙,对自己又承认一遍--艾德华不是可以供他随便进入贯注欲望的漂亮躯体,更不仅仅拥有懂得点燃他的欲望、有值得尊敬念记的坚韧灵魂,还是一个真正的男人。
有资格有力量给予异性幸福感觉,有水准有担当能掌握事业前途的出色男人。低头把所有力气都发泄在原来只作为消遣时间用的体力劳动里,他试图告诉自己要清醒。以往种种,都纯属幻觉。惊觉流年,总是暗中偷换。这天早晨收到妻子送的生日礼物,艾德华才发现自己居然已经30,结婚也半年多了,不是不震骇的--此生就这样告别青春年华,在婚姻的誓言和守护巨额财产的责任、力所能及的公众事业中,以标准好男人的姿态度过一生?
随之泛起的,是淡淡的歉意和无力感。除了新婚那个早晨,在药物的帮助下完成了对妻子的使命,之后也勉强尽了几次丈夫的床第责任,但是一次比一次需要更巨大的勇气和自制力。
是的,都知道没有谁能为一个成年人的快乐负责,生命中充满失望。唯一可以慰籍自己的,是对改善自己的生命无能为力,起码可以帮助一些人--这两三个月来,下意识把全部精力投入集团运作的新业务拓展,日常工作被故意排得满满,回到家只有力气吃饭看电视发呆,以及蒙头昏睡,空闲时间几乎全部奉献给了自己强势影响董事会决定成立的众多新设立慈善项目,有限的那点满足感几乎都来自能帮到陌生人。
随着时间流逝,累积起来的是越来越难以平静忍受的愧疚,以及为寄托心灵而和对拯救无辜人群无妄之灾越来越强烈的热忱。找到一个精神寄托的方法忙乱成习惯,根本没有时间和力气去细心发掘妻子从不当面表达怨怼但无言的幽怨。
每次躲在浴室里面借助性幻想用手解决欲望的时候,艾德华也一再对自己说,不能再这样空耗妻子的青春--两个人之间本来很好的沟通被日常的磨蚀逐渐消耗,他自己也越来越怕面对身体内部汹涌激荡却找不到合适出口的欲望,只能日益频繁借助冷水冲淋来熄灭那火焰。
令他为难的是,林婉仪跟他之间的日常相处亲切可喜,连香水都跟着用他的牌子,母亲兄弟都极口称赞婉仪。
面对一张不设防的明朗笑面,其实也不难保持好丈夫的宽容体贴,只是靠一点友谊作基础的婚姻生活,介于亲人和朋友之间,迟早会积累成灰白暗淡的疲惫厌倦。
他不懂,女性是不是可以甚至乐于接受没有性的温情,但身为男人,这种激情的火焰从一开始就阴郁不堪的局面,迟早会导致灵魂也渐渐凉透,他很难安之若素。最令他感到无力的是,即使当初已经充分预料到,一样没有更好的选择。
对于艾德华来说,可以承认自己无能或者卑劣,也可以老实道歉“我做不到”但是一旦话说出口,就必须兑现。何况婚姻是一个在上帝、在亲人、在满堂宾客面前亲口许下的承诺,绝对不可能轻言背叛。这十字架最沉重的地方,也是最令他觉得深心不安的地方,就是他明明知道,妻子深深地爱着自己。
***对陆申来说,光阴流逝虽然没有帮助他找到新的生命价值,但是带来了更加令他振作的正面进展:公司终于摆脱那些有意或者无形的困扰,开始争取到大客户的支持与信任,运营奇迹般很快进入飞速发展轨道。
而公司在机会和陷阱的丛林中进一步的扩张和发展,甚至挟北美的优质资产到一些成长迅速的新兴市场寻找机会,正是陆申的强项,从此忙碌起来。
不再需要替人家整理庭院来打发闲暇。除了出于情谊,极少数熟朋友请他帮忙剪草的邀约不便完全推拒,正常工作时间已经都用来会谈客户或者规划公司发展--毕竟要尽量让终于开始享受卿卿我我乐趣的蒋晖多一点私人时间。
陆申喜欢这种被公司、被人群需要的感觉,又重新得到了昔日北京开始冲刺事业的激情和创造滋味。
话说回来,在艳阳高照的秋日,在反正没有什么值得期待约会的周末,推一架震动声音均匀的剪草机,在一片青草清香中悠然漫步,感觉还是挺愉悦的。
再加上韦斯莱太太从不忘记在下午茶时间命室内女仆专程奉上一杯沏得恰到好处、托人从遥远中国带回来的上品铁观音,陆申还真不好意思拒绝她满脸歉意和感激的邀请--韦斯莱太太不信任临时工或者新移民(通过上流社会认识的那些人算是罕有的例外),且对上流人士的业余兴趣抱一种接近迷信的狂爱。
或者在她典型英国中年女人的理解里面,乐于认为一位身份相当的人纯粹凭兴趣而不是根据工资来帮忙做庭院工作,是证明这个悠久历史家庭有足够教养的铁证。
另外,陆申不是没有私心的。偶尔抽一个下午,同仆役们混在一起喝茶吃点心固然不算很有趣,真正吸引他的,不过是总能够零星听到一些他们对主人生活的议论--就算这个家庭新任男主人的一切无懈可击到大家只能感叹夫妻情深,比如太太身体不适,叶先生居然体贴地把众多会议转到家里会客室召开,可以充分利用每个5分钟的间隙去看一眼病人。
有时候也想嘲笑自己,是否在陌生文化环境里终究是不能好好融入,思绪就是纠缠在一件事情上面不能转圜?既然已经算是放下,明知道行事高贵的华儿绝对不可能婚后跟自己再有任何瓜葛,还是会忍不住从蛛丝马迹去猜测,下意识琢磨--这些能够说明他们夫妻感情好得出奇,同时艾德华在为妻子家族的利益效犬马之劳,还是他故意让自己忙得毫无必要?林氏渊源近百年,未必还有必要试图重振家声,或者百尺竿头再进一步?
这次,同园丁司机女仆等等喝过下午茶,灌了一耳朵先生最近累得脸色都憔悴了之类令心忐忑不安的小道消息之后,正不紧不慢清理草坪,身后意外响起又惊又喜的熟悉清脆声音:“不可能是真的…申哥,真的是你?”
常常在一个家庭出入,要想永远不遇见主人--尤其是会有大把时间在家里的女主人--即使陆申非常刻意非常小心地在躲避相见,似乎总是困难的。他并不意外,只笑着回答:“是啊,真不敢信。”
阳光下看一身家居服、手里牵一只活泼小狐狸犬的婉仪,依然纤巧细致如一幅仕女图,神态并没有少妇那种特有的容光焕发,但满满是惊喜的笑容:“难怪韦斯莱太太常常笑嘻嘻地说家里有神秘客人…申哥,为什么不叫我们一声,一起吃顿便饭呢?”
话刚刚说出口,陆申尴尬的笑容令她猝然回过神来--面前这个刚健挺拔的男人,这个多年以来几乎是看着自己长大的老朋友,正是自己枕边男人魂牵梦萦的对象。
才静默数秒,婉仪已经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很快,浮出一个真诚温和的笑容:“好不容易碰到一个可以聊天的人,申哥,一起喝杯茶?”陆申天性豪迈爱朋友,很难拒绝小聚的邀请,但斯人斯境,怎么叙旧?
还没有想出合适的推托理由,林婉仪清澈中隐约幽怨的声音已经又响起:“最近Edward忙着很多新投资项目,家里常常看不见人--男人都是这样,再牵挂家里、对你再好,说一句‘开会’,就能理直气壮消失。”
知道不会碰巧同时见到艾德华和他的妻子,陆申觉得那份紧张与尴尬略略好受一些。也急着想赶快找借口走开,偏她闲聊的话题是华儿。听见他的妻子这样亲昵而倾慕地谈起艾德华,没来由一阵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