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才发觉已经六点半了,匆忙起身,一边往回走一边说:“我到楼下了,现在上去。”
挂掉电话,程苏然乘电梯上了十二楼,输入密码开门。
客厅亮着灯,厨房传来窸窸窣窣声,她换了拖鞋,放下包,循着声音走进厨房,只见闻若弦站在料理台前,正准备杀一只巨无霸龙虾。
“若弦,我回来了。”
“怎么这么晚回来?”闻若弦停下手中的刀,抬起头。
程苏然略有些心虚地说:“去见了一个客户,路上有点堵。”她目光往下,盯着案板上的大龙虾,“这是什么?”
长长的触须像两根天线,硕大坚硬的头部堪比铁甲坦克,尾部横着黑白相间的条纹,通体灰青,气势汹汹。
像极了灾难电影里入侵地球的异形虫。
“毛塔青龙。上次你不是说想吃龙虾吗?这只有九斤多,今天让你一次吃过瘾。”闻若弦笑了笑,一刀下去,快准狠,大龙虾瞬间头身分离,流出大片透明液体。
程苏然弯起嘴角,露出满足的笑容,“弦姐姐最好了。”
“不许叫姐姐。”闻若弦纠正她。
“噢,若弦。”
她吐了下舌头,注意到闻若弦没穿围裙,转身取了来,替她套头挂在脖子上,拉起两根带子绕到身后打结。“你啊,总是不记得穿围裙,一会儿又要弄脏衣服。”
离得近了,有股淡淡的幽香散出来,闻若弦鼻尖动了动,忽然停下,偏头凑到她颈边,“你喷了香水?”
“没有啊。”程苏然敏感地躲闪了一下。
“可能是见客户的时候沾上的味道。”
香根鸢尾。
沾上了就难以消散。
闻若弦一怔,眼眸微暗,似有埋怨地说:“你这几天连轴出差,下午才飞回来,又去见客户,怎么都不知道休息。”说罢她低头继续动刀。
她嗓音轻细,却一点也不含责备的意思,只有满满的关切和心疼。
“我在公司睡了一会儿的。”程苏然哄着她说,见旁边放着空心菜和牛肉,一并拿过来,帮忙打下手择起了菜叶子。
闻若弦不再说话,专心处理龙虾。
头身分开后,倒出里面的虾脑,过水装盘备用,再剪开虾尾两侧,剔出晶莹得几乎透明的虾肉,切成块,装进盘子里,剩下部分剁碎了放冰箱,留着熬粥。
她手法熟练,干净又利落,俨然大厨做派。
程苏然很喜欢看她做饭,觉得是种享受,有的人无论做什么都像是艺术,看着赏心悦目,让人舒心。
说起来她们的相识也始于一顿饭。
闻若弦比程苏然大三岁,本科毕业于江城外国语大学德语系,读研去了德国美因茨格尔翻译学院,曾经在欧盟实习过一段时间,后来在德国某汽车企业做专职译员。
那年程苏然被公派到巴黎进修,学习之余,想到处走走看看,把欧洲逛遍,于是做了详细的旅游计划,第一站就是德国。
她在柏林住短租公寓,某天傍晚回来正准备洗澡,突然有人敲门,一打开见是张亚洲面孔,两人都愣了下。
闻若弦住在隔壁,下班回家发现灶坏了,一时半会儿没得修,当地人工又贵,也吃不惯外面的食物,买了一大堆菜做不成,只能问邻居借用厨房。
她眉眼深邃,高鼻秀挺,有点像混血儿。程苏然不会拒绝漂亮女孩子的请求。
做饭过程中两人聊天,发现对方与自己毕业于同个学校,既是学姐学妹,又是同行,一下子便熟悉了起来。
后来闻若弦给程苏然当导游,带她游览柏林,分开时彼此留了联系方式,相约下一次巴黎见。
一年时间里,她们利用假期玩遍了欧洲,也从陌生人变成了好朋友,直到程苏然回国,两人依然保持着联系。再后来,前年,闻若弦辞职回国了,在首都做自由翻译,她们得以经常见面。
闻若弦性子温淡,稳重平和,无论做什么事都从容不迫,她很照顾程苏然,有时候甚至到了“宠”的地步。
去年程苏然辞职来江城创业,闻若弦义无反顾地支持并跟随,两人住在一起,形影不离。
程苏然常常感慨自己幸运,能遇见这样一个真诚相待的知心朋友。
大概是她从前吃过的苦到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