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之雅沉默了一会,道:“这是可保三年之内……小侯爷都再不会有孕的药物,侯爷回去打开荷包,里面有张纸条,只要按照我在上面写的法子服药,便可得安稳。”
贺顾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好险没从长椅上惊得跌下去,半晌才目瞪口呆道:“什么……这……姑娘不是说,我再不会有下一回了吗?”
颜之雅挠挠鼻子,低声嘟哝道:“都说了不是实话了……那都是忽悠陛下的嘛。”
贺顾:“……”
所以颜姑娘给他这荷包里头的东西……虽说他是男子,恐怕用药与女人不同些,但其实也和避子汤没什么两样吧?
颜之雅道:“这药为何要吃,我就不多说了,小侯爷不是蠢人,只要仔细想想,便能明白陛下会不会允许贺家再多一个你与王爷所出的孩子……”
她叹了一口气,低声道:“真得亏得咱们小郡主是个姑娘了。”
又把另一个荷包推给贺顾,道:“至于这里头的药膏,可以去淤活血,侯爷拿回去用个十天半个月的,什么疤痕也都消了,算是当作我卖了侯爷的赔礼吧。”
她说完,也不等贺顾留她再问,便站起身来告了辞,飞快的一溜烟儿跑了。
贺顾拿着那两个小荷包,站在茶厅正门看着颜姑娘离去的背影愣怔出神。
他于朝堂上的事,虽然嗅觉远不如王二哥敏锐,但方才颜之雅已经那样点拨,就差把话挑明了,他仔细一想,自然是恍然惊觉,明白了皇帝特意将颜之雅召进宫去询问此事的用意——
皇帝于贺顾一直有提拔之意,再说当初召他入宫、亲赐御临剑、以及太子逼宫、还有那凭空冒出来供他驱策侧的承河神武、锐迅二营,这一连串的事,如今想起来,也不难明白太子要逼宫这事,皇帝早有准备,且愿把宝压在自己身上,足以见得对他的重视。
倘若他日三殿下真能登基为帝,届时与他既有郎舅之亲,又有朋友之谊,且还有勤王、从龙之功、备受先帝看中的自己,必得重用——
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正如如今的陈家一样,尾大必然不掉,皇帝御极天下二十年,焉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贺顾一想便能明白,自己虽是外戚,“长公主”却已逝,要和天家亲厚,受朝廷重用,便只有抱紧了三殿下的大腿,皇帝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才拿捏住了他,选了他这颗棋子为三殿下所用——
可如今,他和殿下有了这一层关系,双双是个姑娘也就罢了,倘若将来再多一个孩子,又不巧不再是个姑娘了,届时这孩子双亲都是男子,他究竟姓裴还是姓贺?这天下又究竟是姓裴还是姓贺?
贺顾想及此处,不由得出了一身的冷汗,诚然他敢对天发誓,自己绝无此心,可恐怕此刻在陛下的眼中,他却也再不是当初那个没什么威胁的贺子环了。
----------------
晚些时候贺顾带了点东西,自己去了一趟恪王府。
王府的门房小厮见了他明显一愣,道:“呦,这不是驸马爷吗?您怎么亲自上咱们王府来了,王爷他……”
贺顾道:“他还没回来么?”
小厮连忙道:“回驸马爷的话,王爷确还没回来,这些时日咱们王爷忙着处理朝务,整日忙的脚不沾地的,眼下这天还没黑,这个时候……往日王爷起码都还得再过一个多时辰才回府呢,要不您先回吧?等王爷回来了,小的再……”
贺顾道:“不必了,我就上里头去等着他。”
又看着那发呆的门房小厮道:“带路吧。”
小厮这才回过神来,贺顾身份贵重,又是王爷的亲姐夫,他自然不敢轻易推拒,只好一边赔笑一边领着贺顾进了王府的正门。
恪王府虽也在西大街,距离公主府近的不能说一墙之隔,却也已经算不得远了,分明是一母同胞两“姐弟”的府宅,规制却差的天远,一面是整个城西占地最广、便是赐予亲王为宅邸也不为过、皇后娘娘亲自叫内廷、内务二司布置修葺的庆国长公主府;一面是明明主人是货真价实的一品亲王,却普普通通、低调到几乎看不出一点主人家也是皇族的恪亲王府。
王府并不大,贺顾跟着那小厮进了二道门在茶厅落座,也不过是半盏茶的功夫,小厮叫丫头传了茶便自退去了,独留下贺顾和征野主仆二人在茶厅里坐着。
很快外头便传来了一个脚步声,不是别人,却是闻讯而来的兰疏。
多日不见她,贺顾知道兰疏虽换了个名字和身份,却仍在三殿下身边当差。
兰疏的身份自然是和寻常仆婢不同的,不仅因着她自小照看三殿下长大,更因着贺顾每每一见了兰疏,便会想起当初三殿下还是“长公主”时,那段在公主府近乎无忧无虑的时光。
他站起身来笑道:“兰姨,你怎么来了。”
兰疏赶忙把手帕别在腰上,一边跨进门来一边摆手道:“驸马爷快坐下,还用得着起身和奴婢打招呼么?岂不折煞了奴婢?”
又和门边垂首侍着的婢女道:“这么冷的天,就放驸马爷在这坐着?怎么这样没有眼力见,还不快去取盆炭火来?”
丫鬟们闻言,赶忙依言转身取炭火去了。
贺顾笑道:“我来前又不是不知道天寒,身上穿得厚实着呢,冻不着哪儿去,兰姨不必替我担心。”
兰疏一边和他见了礼,一边道:“驸马爷年纪小,不知道月……额,不知道倘若这时候落了寒病的厉害,以后年纪大了可有的受呢,莫说傻话。”
贺顾心头一动,立刻明白过来,兰疏这多半也是知道了。
兰疏抬头不着声色的用余光扫了一圈,见除了贺顾与征野再没有第三个人了,心里不由得微微有些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