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士当初所言,还叫人颇觉荒诞,可如今一切都似乎应验了,那……真龙为救他损了一角这事,难不成也是真的……
若是如此,上一世三殿下为了救他,到底付出了什么代价?
尽管他现在猜不出来,但俗话说有角为龙,无角为蛟,既然那代价能用龙角来寓意,恐怕不小……
……先前他想在今晚表白,向三殿下要个明确答案,可此刻不需再问,贺顾却也已经知道了答案。
三殿下愿不愿意和他一样终身不娶,他不是已经用实际行动给了他一次答案了吗?
何况那时他们已经阴阳两隔,而且三殿下也已君临天下了。
没有什么比这更有说服力了。
贺顾鼻子有点发酸。
旁边的贺诚瞧出大哥神色有点不对,还以为他是喝多了酒,身子不舒服,有些担心的问了一句。
贺顾答了句没事,便转目看向了远处的天际——
时间过得飞快,眼下已然临近傍晚,日头渐渐西斜,残阳光晕柔和暖黄、带着种朦胧的美感。
夜幕要来了。
最后一个节目表演完,已行了一整日的原上宴终于结束,拘束的氛围也为之一散,承河边上已然星星点点架起了篝火,有的准备得快的,已然架上了宰杀处理过的羊羔、火焰炙烤着肉香四溢,油脂爆裂和孜然噼啪作响的声音,勾得人食指大动,来参加弓马大会的多是十多二十来岁的男子、又都是常年习武的、一个赛一个的能吃,很快夜幕降临,承河边上却是火光明亮,少年人们谈笑、饮酒、吃着考好的羊肉,还有摔跤的、跳舞的,人声喧嚣、喜庆、热闹。
便是贺诚这样从小在书堆里泡大,素日在同龄人中也算稳重的,也十分兴奋,他被言定野拉着,要去和一群勋贵子弟们拼酒凑热闹,尽管他离去前询问了一下大哥贺顾的意见,很有点腼腆的意思。
贺顾笑道:“想去就去吧,这还用问我?弓马大会正是机会叫你交些朋友,只记得别喝太多,你若晚上醉成了一滩烂泥,我可不伺候,你且自己爬回来吧。”
言定野架着贺诚,拍胸脯打包票道:“表哥放心,小诚要是真喝醉了,晚上我抬着他上我那儿去,绝对不打扰表哥。”
贺顾笑骂着踢了他屁股一脚,道:“快滚!”
送走了两个弟弟,贺顾估摸了一下时间,大约差不多要到了——
该去河边了。
他心跳快了几分,手心有点湿,却还是站起了身来,穿过了狂欢的人群,朝着他在纸条中,约了三殿下的那个地点去了。
走了一会,果然逐渐远离了人群,吵闹、喧嚣、行酒令、谈笑的声音渐渐远了,跳动的明亮篝火也远了,只有今夜的月光如温柔的流水般,浮动在贺顾周遭、陪伴着他。
这块草原十分广袤,一望无垠,而承河横穿其中、奔腾不息、活力无限,弓马大会举行的这一片,更是整个西山草原最美的地方。
上一世,贺顾便不止参加了一次弓马大会,这里他再熟悉不过,更是知道一个极为美丽的地方。
从弓马大会一众人马的驻扎营地、沿着承河朝北走个一盏茶的功夫,有一块非常大、且平滑光整的巨石,这块巨石朝南的一面倾斜着,光可鉴人,几乎能够把人照的毫发毕现,每到月圆之夜更是能一同映照出石前的月和人,这么一块稀奇的巨石,也不知是怎么出现在这块草原上的,附近的牧民则把它当成了月神的神迹,叫它月神石,据说草原上的牧民们,哪家有了青年男女结为夫妻,就会来月神石前参拜许愿,如果心诚,善良的月神就会庇佑他们,让他们幸福安乐,一生一世都不分离。
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会,贺顾便提前到达了月神石前,只是他以为自己来得早,却没想到有人比他来的更早——
远远的他就看到了月神石边,玄衣男人挺拔颀长的背影。
尽管已经早做了心理准备,贺小侯爷还是十分应景的心跳砰砰加快,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幸而他虽紧张,却还是能勉强维持镇定的。
恪王显然是听到有人来了,转过头便对上了贺顾的目光。
贺顾手心里已经开始冒汗,干笑一声道:“王爷……来的……来的这样早啊,那什么……久等了。”
语毕走到了恪王身边,顿住了脚步。
裴昭珩看着他,忽然低声道:“……我并未在子环面前称本王,子环也不必如此生疏,以前你不是总想叫名字吗,怎么如今倒是开口王爷闭口殿下了?”
贺顾怔了怔,半晌才回过神来,挠了挠头,道:“那……那怎么叫,我总不能和皇后娘娘一样叫殿下……”
……珩儿吧?
着实有点别扭。
裴昭珩道:“无人时,唤我的字便可,子环不是还看过我的文集吗。”
贺顾沉思了一会,终于想起来了三殿下的字,只是有些迟疑,憋了半天才把那两个字从牙缝里挤了出来:“玉……玉卿?”话一出口,人家还没说什么,贺小侯爷自己便迅速的感觉到了脸上一阵发烫——
三殿下的字叫起来,不知为何,似乎隐隐的,总叫他觉得有种特别暧昧的感觉……
当然,也可能是他如今,本就做贼心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