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小侯爷听了一上午银四钱六,也是头昏脑胀,偏生他又是铺子东家,兰宵这般负责任,他自然也不好意思拉垮,不听还不行。
等兰宵走了,贺顾才晕晕乎乎的扶着偏院的门框,叫外面的丫鬟小厮,端着洗漱盆子进来,更衣整理。
贺顾这边儿,整一上午都没动静,裴昭珩却是从卯时起身,便等了他足足两三个时辰。
他这次改换身份归京,自然不便再带着兰疏回来,索性给兰疏放了长假,许她回洛陵老家探亲去了。
再加上,裴昭珩也不是喜欢身边前呼后拥,跟着一大群婢仆的人,是以如今,他身边跟着的,除了一个皇帝打发来的、前几日在文盛书坊替他买书的那名侍卫,就都是公主府安排过来的下人小厮。
本以为初到公主府借住,第二日,子环怎么说……应当也会好好招待一下“小舅子”,却没想到,眼下都已经日上三竿了,还没见着贺顾人影。
如今还是同一个公主府,他换了个身份,却与以往大不相同了。
他现在是借住在公主府……自然也不好叫下人去打听,驸马在做什么。
但裴昭珩虽不问,下人却不敢怠慢他。
这位三殿下,虽是从金陵远归而来,看着也不如太子殿下、二皇子殿下得圣上宠爱,可他毕竟还是皇后娘娘的亲儿子,是帝后独子,更是这公主府二位主子的亲弟,如今虽是借住公主府养病,日后却早晚有一日要封王的。
见他只是闷在这兰息阁里,看了一上午的书,也不出去走动,丫鬟婆子们倒也猜出来了。
三殿下这恐怕……多半是在等着驸马爷。
毕竟殿下才刚入府一日,不熟悉地界,等着姐夫来招待,也正常。
朝食用过一个多时辰,他还坐在院儿里看书,有个机灵的婆子便忍不住道:“三殿下,咱们公主府里景致甚好,今日天儿又好,殿下不若也出去逛逛、散散心,闷在院子里,也不利于殿下养身子的。”
裴昭珩放下手里的话本子,没做声回答。
婆子又劝道:“殿下,其实也不必再等驸马爷啦,方才奴婢已叫人去驸马爷院子那边儿瞧过了,才晓得原来兰宵姑娘,正在爷院子里呢,眼下驸马爷怕是都还没起身哩。”
裴昭珩愣了愣,半晌才紧了紧手里的书,缓缓道:“……兰宵?”
婆子解释道:“是呢,殿下有所不知,这位兰宵姑娘,是当初长公主殿下在时,亲自安排给驸马爷的贴身侍婢,如今公主殿下走了,想是昨夜,驸马爷才叫兰宵姑娘陪着过夜呢。”
裴昭珩:“……”
……虽然知道子环风流,却也没想到,“长公主”这才离京半个多月,子环竟然就已按耐不住,堂而皇之的叫兰宵在他那过夜了。
……动作倒快。
那婆子欠了三分眼色,见他面无表情,也没看出不对劲,她还要再献殷勤,劝三殿下出去逛逛,那个跟着裴昭珩的侍卫倒是眼力见好,打断她道:“你先下去吧,不必再多言了,殿下若真想散心,自会去的。”
婆子一噎,侧目瞧见那侍卫,看她的眼神有些冷,心中不免打了个突,也不敢再多言,只好悻悻下去了。
叫她下去的这侍卫,被指派来跟着三皇子以前,原是宫中养着的暗卫,因他自小跟随陛下左右,做事妥贴、又会看主子眼色,极为聪明,皇帝才会想到把他叫来跟着三皇子。
这小侍卫眼睛尖,虽则裴昭珩面上未露分毫,他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三殿下似乎有些不快,联想到这位是长公主殿下得亲弟弟,眼下不快,多半是知晓了驸马爷宠爱其他女子,心中替姐姐不忿。
便小心翼翼的宽慰道:“殿下刚刚回京……可能不大清楚,长公主殿下与驸马爷这桩婚事,当初本就是听从陛下和娘娘安排,长公主殿下又厌恶男子,所以成婚前,圣上是特特允准过,驸马爷以后纳一妾,为贺家延续香火的,如今公主殿下又已经离京,往宗山去了,这倒也不能怪驸马爷……”
裴昭珩沉默了一会,半晌才勾唇淡淡一笑,不知想到了什么,他抬眸看了这侍卫一眼,道:“你倒机灵,叫什么名字?”
侍卫垂首答道:“小人有幸得陛下赐名,名唤承微。”
裴昭珩正要答话,院门外却传进来一个小丫鬟的声音。
“三殿下,驸马爷遣人来传信儿了,叫奴婢们问问,殿下可愿去京郊庄子,和驸马爷一道泡温泉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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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贺顾收拾穿戴停当,叫了丫鬟去三殿下住的兰息阁传信,便遣人去收拾准备车马了。
昨日他见了殿下返京所用的马车,那马车车厢,内壁都是加过一层厚厚羊绒的,一见便知,定然十分防寒保暖。
下人的确贴心,但也足以见得,三殿下这身子,确实娇弱了些,他可得好生伺候照顾着,别把未来的主君颠出毛病了。
只是贺顾虽然有心,眼下却毕竟是八月,天气还没冷,公主府中自然也没有那样的马车,马房下人来通传说寻不着,但贺顾一时,却也想不到别的办法,正琢磨着要不叫人在内壁垫一层毯子看看行不行,却听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男声,道:“不必如此麻烦。”
贺顾一怔,转过身去,背后果然是三殿下。
裴昭珩道:“眼下八月,天气也不冷,不必这般费心,寻常马车,我也不是坐不得。”
贺顾叹道:“话虽如此,殿下分明是坐着好车马回京的,没道理到了我这府上,就要委屈,万一冻出个什么好歹,回头我怎生和皇后娘娘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