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舟尧没有开口,手里的刀头一下一下敲击在工作台的木质桌面上,同时审视着林俞。
那笃笃的声响,仿佛全部敲击在林俞的心脏上。
林俞硬挺了会儿,不用他哥开口就转了话说:“那个……我也就是随口一说,哥你可以当没听见。”
“不想和我一起住?”闻舟尧终于开口问。
这话过于戳人神经,林俞立马道:,“没有,绝对没有!”他把凳子往他哥的腿旁边挪了挪,道:“这么想就不对吧,你这分明是质疑我人品啊闻舟尧。”
他又叫他闻舟尧,在闻舟尧微微眯眼的同时,手环过人膝关节,仰头又软乎乎叫:“哥。”
林俞当然不希望闻舟尧有这样的误会。
可是他太不好糊弄,从小到大,林俞只有在他手里俯首称臣的份儿。
小时候可能还有林俞自己心软的成分,到了现在,他发现自己是越来越猜不透他的心思。
好比现在,闻舟尧从鼻子里轻哼了一声,说不清楚是信了还是没信。
最后挑挑眉:“这就是你想证明自己长大的做法?”说到这里语气微凝:“林俞,你到底知不知道你今年几岁?”
林俞抿了抿嘴唇,艰难开口:“十四,哥,我其实也不是这个意思。”
闻舟尧挑了下下巴,“说说,什么意思?”
林俞很少见他在什么问题上表现执着,但当下这种“你继续,今天必须给我一个理由”的态度,让林俞手心冒汗。
他意识到林柏从和杨怀玉默认他出来的原因,是因为有闻舟尧在,而不是他具备了一个大人该有的能力和社会认知。
他竟然因为一场荒诞的梦和闻舟尧一句随口调侃,就直接乱了方寸。
性向是他回来至今为止最大秘密之一。
他不打算戳破,也担心被质疑。
他以为在经历了曾经的那些,自己是有铜墙铁壁的,但是现在这面墙壁因为闻舟尧的原因有了被拉开口子的风险。
他第一反应就是躲避,却忘了不会有人相信他能一个人生活。
林俞瞬间觉得他现在的行为要是在家里,估计所有人都觉得他叛逆期到了,翅膀都没硬就想飞。
林俞想了半天。
表情郑重,说:“我第一次,激动过头了,想法不过脑子,哥你忘掉吧。”
闻舟尧对他转头变脸的借口不置可否,视线往林俞的身下扫了一眼,最终,语气意有所指缓慢开口说:“想一个人住也行,前提是……”
“什么?”林俞不明所以问。
闻舟尧:“等你什么时候有裤子脏了不红脸那样的脸皮了,再来跟我谈条件。”
林俞彻底败下阵来。
吃了晚饭,外面就噼里啪啦下起雨。
房间里安静如常,林俞继续手上的活计,闻舟尧靠在旁边的椅子上刷题。
一个手上巧夺天工,刻刀在手,将脑海里所有所思所想以木雕这样的形式一点点呈现在眼前。一个笔走游龙,神态放松,偶尔抽神看一眼旁边的人,谁也没有开口。
窗外的雨渐渐大了。
呜呼的风声穿过楼与楼之间的小巷,房间里却呈现出一种难得的安宁。
林俞最终也没有和闻舟尧在外面住多久的时间,因为老太太今年的生日决定大办。
不是整寿,又决定得突然,林俞有些担心。
他提心吊胆地跟着他哥赶回家里,才得知老太太是和盛长街隔壁一个王姓老太太赌气呢。
王老太太前不久刚过七十岁整寿,在追风楼摆了三天的流水席,儿女齐聚好不热闹。
这本没什么,可这老太太是个嘴碎的,整天在盛长街的街头巷尾显摆。说自己早年生育吃了苦,现在才到了享福的时候。
还特地提及林老太太,说她厉害了一辈子又怎么样,儿子是有出息,到老了却想见一面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