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扎完针以后,就把棉签按在了他伤口上。
柳煦接过棉签,按住伤口,又沉默了下来。
柳煦一直低垂着眼帘,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他妈沉默着看着他。
就这样相对无言了片刻后,她轻轻对他说:“儿子,人家说葬礼上,过世的人会回来看的。”
柳煦:“……”
“他看到你这样,该怎么想?”
柳煦垂了垂眸。
“你得让他放心。”
她一边说着,一边坐到了他身边去,接着说:“你这么作践自己,他看了难受,你自己也难受,是不是?”
“也不止他一个,大家都担心你,你把自己作践得活活晕过去,那除了那些人渣混账,剩下的人不都是会替你难受心疼你的?我知道你喜欢他,现在这样你也难受,但也不能这样啊。”
“你姨去世的时候,妈也很难过。但是你姥姥和我说,人死了就是死了,没办法的。我们这些活着的人能为死人做的,只有活着。”
“让他们看到我们活得很好,让他们放心,这就是我们能做到的最好的事。”
“其实这很难,毕竟活着是最难的事。”她说,“所以你还得为了他做很多难事呢,你得好好活着,好不好?”
“……知道了。”
“不是知不知道,行不行?”
柳煦:“……行。”
“那就好。”
柳煦他妈轻轻一笑,说:“走吧,办出院回家,回家好好养养。”
柳煦他妈倒是没多训他。
办了出院以后,他妈就开车带着他和王姨回了家。比起他妈来,王姨似乎更能唠叨,这一路上她都叨叨着发烧之后该吃点什么补身体,还时不时地就回过头问柳煦要吃什么。
柳煦一路看着车窗外,他心思不在吃上,态度非常敷衍,回答在“嗯”和“随便”之间来回摇摆,十分心不在焉。
回了家以后,他就一头栽倒在了床上,盖着被子仰头看着天花板,一脸无悲无喜。
他偏了偏脑袋,扬了扬头,看向自己的书桌。
书桌上,他和沈安行的一张合照安安静静地摆在那里。
照片里的沈安行朝着镜头在笑,夏日的光照进他眼底,把过往的晦暗尽数烧了个尽。
他满身是光,他上岸了,他不在深渊里了。
……本该这样的。
柳煦抿了抿嘴,拉起被子,翻了个身,面向卧室的墙,像在逃避什么。
七年后的沈安行站在床边,静静地守着他。
柳煦在床上躺了没多久。过了大概半个多小时,王姨就轻轻敲响了他的房门,叫他出去吃饭。
医生说发烧以后饮食方面也要注意,王姨就给他做了一大碗粥和几盘子比较清淡的菜。
柳煦看起来还是没多大食欲,但他已经好几天都没怎么好好吃东西了,这么下去也确实不行。
他只好硬逼着自己扒拉了起来,喝干净了一碗粥之后,就又蔫蔫回房了。
回到房间以后,他就拉上了窗帘,走到了书桌前坐了下来,在一片昏暗的房间里,看著书桌上的照片发呆。
沈安行在一旁看着他。
就这么对着照片发呆了片刻后,柳煦又抬起头,看向了书桌上方的架子。架子上,装着九十九颗纸折星星的玻璃瓶安安静静地立在那里。
看来,柳煦已经买来了新的玻璃瓶,又把这九十九颗星星一颗一颗从沈安行的背包里捡了出来,放到了里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