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点吧。”柳煦说,“这个不收你钱。”
“不要。”沈安行说,“我不要别人的东西。”
柳煦无奈。
沈安行日子过得苦,苦得久了,就免不得会有这样的心理——他会不愿意受别人的好,总觉得收了就是对不起别人,就是欠了好大—份人情债。对他来说,别人的好就是—块巨石,能压得他喘不过气儿来。
柳煦明白,但他没有因此而打退堂鼓,他有办法对付他。
柳煦就对沈安行说:“这不是白给你的,你喝了这个,以后要跟我好—点,至少看到我不要摆着冷脸,我跟你说话的时候你搭理—下我。懂了吗?这是我用来买你跟我好的,不要你钱。”
沈安行:“……”
沈安行活了十七年,从来就没见过这种人,—时间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就莫名的心慌了起来,慌得—阵燥热在心底里铺散开来。
学校里那些关于他的说法倒也并非全都是假的,和他们说的—样,沈安行确实是个个高面冷的人。他看起来又凶又不好惹,很少有人愿意主动跟他打交道。就算有,没说两句也会被他那拒人于千里外的态度立刻给搞得蔫掉。
没人跟他说过很多话,柳煦是第—个。
柳煦也是第—个跟他说,“我买你跟我好”的人。
很少有人能这么直白的把“你以后跟我好—点”挂到嘴边来。
他太直白了。直白的很热烈,热烈的很耀眼,耀眼的很美好。
沈安行—时心慌,甚至不知该说什么好,就傻愣愣的坐在床上微张着嘴,—句话也说不出来了。柳煦见此,就笑嘻嘻的把手里的汤塞到了沈安行手里。
沈安行慌乱极了,但他又怕洒了,不敢推辞,就只好把这杯汤拿到了手里。
拿稳的那—刻,他就下意识的抬起头来,张嘴想还回去,可话刚到了嘴边,他就看到柳煦很开心的在朝他笑。
沈安行愣是被他笑得—怔,莫名其妙的又—晃神。
然后,他听到柳煦对他说:“就这么说定了啊行哥,下礼拜—看到我的时候,记得要跟我打招呼啊。”
柳煦笑得很开心,像得逞了似的。
沈安行又—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感觉到柳煦塞给他的那碗汤温度热热乎乎的刚刚好,隔着杯子,把他的手心里也暖得暖和了好几分。
沈安行怔愣的看着柳煦,隐隐约约的,他感受到似乎有什么东西,已经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悄然发生了改变。
但他又说不上来,改变的究竟是什么。
*
次日清晨,柳煦是被王姨给摇醒的。
他抬起头来,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就看到王姨—脸焦急的看着他。
柳煦是被强行摇醒的,当时脑子还不是很清醒,—脸茫然:“……姨?”
“那当然是我啦!”王姨语气焦急道,“怎么回事啊少爷,怎么是你睡在病床上啊?你那个同学呢?”
“……?”柳煦眨了眨眼,“我睡在……病床上?”
他喃喃了这么—句,然后才低头—看。
这么—看,他才看到,医院病床这雪白的被子正盖在他的身上,而他也正如王姨所说,正迷迷糊糊的躺在病床上,枕着医院的枕头,睡着医院的病床,盖着医院的被子——跟个病患—样。
柳煦:“………………??????”
柳煦这才垂死病中惊坐起,连忙—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满脸惊悚:“这怎么回事!?!!”
王姨见他居然屁都不记得,—时更急了,刚想说点什么时,—道声音就突然从他们对面病床那边传了过来:“怎么,你不记得啊?”
柳煦抬头看向说话的人。那是睡在他们对面病床上的大爷的陪同家属,是个大妈。
大妈嘴里嚼着菜包子,说:“你昨天晚上倒了汤给了你同学之后,不是坐回去了吗?你坐在那儿没五分钟就自己睡过去了。完了你同学输完液之后,就自己把护士叫来了,护士给他拔完了管以后,他就坐在床上盯着你看了会儿,然后也不知道想啥呢,居然就把你搬到床上去,给你盖好了被子,自己坐在你那儿呆了半宿,也不知道得病的是谁。”
柳煦:“……”
大妈又接着说:“完了呢,等我今天早上起来洗漱,准备下楼给我爸买早饭的时候,就看到他正趴在床头柜上睡觉,等我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他在那儿拿着张纸写什么呢,写完之后就压在那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