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过来吗,七年里这座城市变化太大,他能认得路吗?
他能不能问路?守夜人是死人了,别人看得到他吗?
那场车祸很疼的……他现在很疼吗,他没问题吗?
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每一个都带着满溢出来的焦灼与担忧。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柳煦望着商场巨大的荧屏,感觉自己马上要被这漫长的等待逼疯了。
他明明都这样过了七年了,他早该习惯沈安行不在的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
他一直以为自己习惯了,可如今他才发现,他根本没有习惯。
他和当年一样,受不了沈安行离开,也受不了沈安行不在。
夜晚寒风冽冽,又人来人往,但他身边少一个人。
柳煦低了低头,又看了一眼手机。时间还是过去的很慢,才过去了五分钟。
他又把手机塞回了兜里,轻轻咳嗽了两声,又清了清嗓子,想把喉咙里火烧似的疼压下去点。
但丝毫没有效果。
柳煦窝在围巾里,轻轻叹了口气,又抬起头来,看向了路对面。
他很少来这个路口。除了沈安行忌日那天,其他日子里,他宁可绕路也绝对不来这个路口。
每次到这儿来,他都会忍不住的想起那天。
那天,他就站在这儿,眼睁睁地看着站在路对面的沈安行被一辆车撞飞了出去。
他眼睁睁地看着沈安行死了。
沈安行他妈离婚之后,就在对面那个商场里开了家店,是个专门卖奶茶和蛋糕的下午茶店,口碑不错,就算上了大学,柳煦也时常能听到身边同学提起来。
那天高考结束放了假,沈安行说想去看看他妈,顺便去商场里给他买块生日蛋糕。
他对柳煦说,你不要跟着来了,我想跟我妈说点话,做个了结。
柳煦说好。
毕竟这种事儿,确实得由自己来做了断,旁人帮不了。
沈安行就自己去了。他伸手摸了摸柳煦的脑袋,说你在这儿等我,等我出来,我们就去给你过生日。
柳煦乖乖地听话等着了,可没想到,他却等来了那样一场飞来横祸。
沈安行出来时,柳煦就站在他现在站的这个地方。那天还是工作日,这里人流量不大,柳煦远远地就看见了他。
沈安行什么也没有,他爸爸不肯给他花钱,所以他总是穿着校服,他说,他只有那一身衣服。
柳煦想给他买衣服,但沈迅问起来就很麻烦,所以沈安行放假在家的时候,只敢穿着校服进进出出。
那一天也是一样。沈安行穿着校服,出商场的时候看起来有些落寞,但一走到路口看见柳煦时,他就在路口对面笑起来了。
他朝着柳煦挥手,恰好信号灯绿了,他就踏出了一步,走了过来,还扬了扬手里的蛋糕盒。
下一秒,他就被一辆急行而来的卡车撞飞了出去。
……他的手才扬到一半,他也才要刚刚走过来。
那一阵刺耳的鸣笛声和刹车声就杀死了他。
沈安行买来的蛋糕是柳煦总请他吃的草莓蛋糕,他没有多少钱,是省吃俭用了很多个月才攒下来的一笔,买来的是他妈妈店里的蛋糕。临出来时,沈安行还在手机里和他说,他拿钱出来的时候,左白玉脸都绿了,他就觉得很爽,觉得报仇了。
那个时候,那个蛋糕也和他一起飞了出去,盒子摔烂成了几片纸,里面的蛋糕也烂了满地的甜腻。
沈安行随意地挎在一边肩膀上,当时将将要滑落下来的包也理所当然地被撞飞了,它飞到了马路中央,装在里面的满天星被撞的破碎。
所有的一切都碎了。
柳煦一想到当时的场景,就忍不住后脊背发凉又发麻。
他一下子低下了头来,感觉到心口上像被一块巨石狠狠压住了一般,好一阵难以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