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延宗说:“我不是着急么?难道你便不着急么?”
众人都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医官只知道杨兼是郁结于心,加之奔波劳累,他的伤势还没有大好,这会子已经恶化,但是问他们杨兼何时会醒来,怎么调理,医官们的意见又不太统一,各有各的说辞,而且全都模棱两可,没有个肯定的答复,大家都怕担责任。
杨广眯着眼睛盯着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杨兼,突然沉声说:“让徐敏齐过来医看。”
“徐敏齐?!”高延宗震惊的说:“徐敏齐?我没有听错罢?徐敏齐那个小毛儿,怎么可能给将军医看?倘或如今被俘虏的是他的伯伯,或者他的阿爷,那都可以给将军医看,但徐敏齐只是一个小小的医官啊!”
徐敏齐在北齐名不见经传,因为为人木讷又怯懦,不擅长说话,在官场里混得并不如意,加之和士开的打压,所以即使他的伯伯和父亲都是有名的医师,徐敏齐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医官,并没有被荫庇。
杨广却笃定的说:“无错,就是徐敏齐。”
高延宗更是奇怪,高长恭多看了一眼杨广,眯了眯眼睛,似乎在思考甚么,随即说:“阿延,你去提俘虏徐敏齐过来,多一个医官诊看,总比没有人诊看要强,不是么?”
高延宗一听,好像有些道理,便叹气说:“好好,我去提徐敏齐过来,你们等着!”
说着,掀起帐帘子,大步跑了出去。
徐敏齐被当成俘虏,关押在了营地之中,五花大绑,脖颈上还戴着枷锁,不过说实在的,就算不绑住他,徐敏齐也不可能逃跑。
徐敏齐驼着背,垂着头,唯唯诺诺的不敢抬头,旁边两个士兵上下打量着他,其中一个人狐疑的说:“就是他?定阳的齐贼派他第一个打头阵?”
“是啊,你没见到那场面,当真气煞人也!就这样的小毛儿,分明是来羞辱咱们将军的!”
“就是,他毛儿长齐了么?”
徐敏齐被士兵羞辱了一番,不过不敢说话,也不敢抬头,还是那副唯唯诺诺的模样,驼着背逆来顺受。
那士兵又说:“嘿小儿!我看你这模样,是个医官?”
徐敏齐结巴的说:“下……下……下——臣的确是、是医官。”
另外一个士兵说:“你是甚么医官?”
医官也分很多种,例如专门给天子治病的小医,或者治疗外伤的疡医等等。
徐敏齐唯唯诺诺的说:“下、下臣是……是食医。”
“食医?”士兵们一听,先是一愣,随即看向徐敏齐的眼神更是不屑。
食医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主管饮食调理,药膳一类都是食医的范畴,但食医的地位十足尴尬,医官看不起食医,平日也用不上食医,以至于旁人听到了食医,都觉得他们是不入流的行当。
果然,两个士兵对徐敏齐更加鄙夷,说:“原来是食医。”
“还挺适合他的。”
徐敏齐稍微辩驳了一下,说:“下下下……下臣虽为食医,不、不过最擅长……长——妇人之、之病。”
两个士兵一阵沉默,似乎都以为自己听错了。一个食医,竟然擅长妇科病?
其实这也没甚么,大名鼎鼎的明医徐之才,便十足擅长妇科病,尤其是对保胎提出了流程的想法,著有很多名方,徐敏齐乃是徐之才的侄儿,跟着伯伯耳濡目染,自然也是学会了一些。
那两个士兵瞪着徐敏齐,好像的瞪着一个“变态”一般,毕竟这年头男女有别,虽没有宋朝那么森严,相对开放一些,但一个男子,擅长妇人病,听起来还是像个禽兽变态一般。
“哗啦——”帐帘子被打了起来,高延宗从外面走进来,说:“随我来。”
徐敏齐不知道自己要被带到哪里去,但他唯唯诺诺的也不敢问,听到高延宗的声音,还缩了缩脖子,似乎是被吓得,一句话不敢说,赶紧点头,便跟着高延宗离开了扣押的营帐,往杨兼的营帐而去。
医官们还在给杨兼看诊,杨兼的呼吸非常微弱,脸色惨白,这么一会子时候,已经比方才高延宗离开之时还要虚弱,一副随时都有可能毙命的模样。
高延宗说:“怎么会这样?刚才走的时候不是还好好儿的?!”
杨兼的呼吸不畅,医官们束手无策,徐敏齐走进来之后,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上,脸色惨白的杨兼,他还是含着胸,驼着背,眼睛却亮了起来,高大的身板走过去,挤开围在床边的医官。
医官被一挤,登时咕咚一声跌在地上,气愤的说:“你这齐贼!”
徐敏齐却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根本不搭理那个医官,只是说:“快,给我松绑。”
高延宗说:“给你松绑,那恐是有……”
有诈二字还没说完,徐敏齐已经重复说:“松绑。”
徐敏齐的眼神比方才锐利的多,一瞬间几乎是锋芒四射,说:“要他活,就立刻给我松绑。”
高延宗愣是被他的气势弄得怔愣在原地,杨广很是平静,似乎一点子也不意外,点点头,说:“松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