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全部入席坐定,小皇帝宇文邕刚要再说一些褒奖的场面话儿,却听到哭丧一样的喊声:“皇兄——!!”
“皇兄你可来了!!”
“你要为弟弟做主啊!”
“皇兄,弟亲苦啊……”
一个大秃瓢突然冲进了营地里,不,也不算是大秃瓢,因着他的头顶长了一些青苔一样的头发,仿佛板寸,毛茸茸的一层,很短很短。
那人冲进来,咕咚一声跪在地上就开始磕头大哭,众人面面相觑,一时竟认不出此人是谁。
此人还能是谁?自然是日前被郝阿保刮掉头发的卫国公宇文直!
经过了这几个月的时日,宇文直的头发长出来了一些,但是他的头发长得很慢,如今刚刚长出来一层,正是“尴尬期”。都说板寸是检验帅哥的标杆,有些人留头发像模像样,但是减了板寸尴尬至极,宇文直可能就是这种类型,显得脑袋奇大无比。
小皇帝宇文邕一眼没能认出宇文直,迟疑的说:“这是……哪里来的阿上?”
南北朝时期的和尚,会被尊称为阿上。
小皇帝一开口,杨广“噗”一声,直接将咬了半个的炸汤圆掉在了案几上,半个炸汤圆咕咚又顺着案几掉在了地上,滚上了灰土不能吃了。
就连宇文直本人也是一愣,感觉被人羞辱了一般,却也不能发作,哭着抬起头来,说:“皇兄!!皇兄是我啊,我是阿直啊!”
竟然是宇文直!
小皇帝宇文邕没有故意羞辱他,只是实在没想到,他让宇文直来夺兵权,又不是让他来遁入空门的,怎么剃了一个大秃瓢?还长得毛毛渣渣的。
宇文直哭的更是凄惨,简直是嚎啕大哭,仿佛全天底下的人都对他不起,说:“皇兄!皇兄您要为弟亲做主啊!都是镇军将军!他!他联合稽胡人,剃掉了弟亲的头发!皇兄,你要为弟亲做主啊,做主啊!!”
稽胡是中原对外的一种称呼,胡人的意思就和夷人蛮人差不多,多少带有一些贬低的意味,如今郝阿保已经归顺了杨兼,乃是军中的将军,听到宇文直当面贬低自己,冷笑一声,说:“甚么稽胡不稽胡的?我郝阿保已经归顺了朝廷,如今你却喊我稽胡人,卫国公,您这是甚么意思!?”
稽胡一直是延州等地头疼的关键,因着他们熟悉地形,夹在东西中间,时而联合北齐来攻打北周,所以能把稽胡拉入自己的阵营,绝对是明智之举。
小皇帝宇文邕明白这个情势,如果把稽胡惹急了,郝阿保再反了去,到时候河道又要被他们占据,回长安都是个问题。
于是小皇帝宇文邕呵斥说:“放肆!事情原委寡人已经听说过了,宇文直,不要以为你是寡人的弟亲,便能胡乱告状。”
宇文直吓了一跳,咕咚跪在地上不敢起身,但是心中多有不甘,眼眸一转,又开始哭诉说:“皇兄,镇军将军大权在握,藐视皇权,屡次软禁弟亲这个使者,皇兄,你可要给弟亲做主啊!”
宇文直刚刚被呵斥,转头又开始给杨兼告状,杨兼笑了笑不怎么在意,说:“人主,兼正要禀报此事,卫国公意图谋害韩凤将军,证据确凿,当场被抓获,因着卫国公地位高贵,又是人主您的亲弟弟,所以……所以兼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处理,便将卫国公软禁起来,如今交给人主发落。”
宇文直立刻反驳说:“我……我没有!都是误会!都是误会!”
韩凤哈哈一笑,说:“误会?!你可拿绳子勒住我的脖颈,也是误会?大家伙儿都看见了,不信随便拉出来一个问问!”
“误会误会!我没想杀你,我那是……”宇文直话到嘴边,突然闭了嘴巴,便见到杨兼笑眯眯的看着自己,说:“卫国公,您不是想要谋害韩凤将军,那是……?”
宇文直差点说漏了嘴,现在脸色泛青,也不敢开口了,支支吾吾的说:“我……我……我其实……”
小皇帝宇文邕脸色十足难堪,冷喝说:“够了!”
宇文直还跪在地上,咕咚一声干脆趴在地上,简直是五体投地。
宇文邕这趟过来,就是想要接手杨兼的军队,如今杨兼大权在握,小皇帝宇文邕采用的是怀柔政策,唯恐激怒了杨兼坏事儿,宇文直没有拿下兵权便罢了,竟然还在这里坏事儿!
宇文邕冷冷的说:“宇文直,当真是寡人平日里太由着你了,也是太后宠着你,才由得你如此的胡闹,无法无天!”
“皇……皇兄……”宇文直连连磕头,说:“皇兄,弟弟错了,弟弟知错了!”
往日里太后宠爱宇文直,觉得宇文直知冷知热的,之前因着太后爆痘的事情,早就看不惯宇文直了,没了太后的宠爱,小皇帝宇文邕也十足看不上自己这个弟弟。
宇文邕虽年纪不大,但便是如此绝情的一个人,能用得上的时候就用一把,用不上的时候根本不多看你一眼,就如同现在的宇文直。
小皇帝冷冷的说:“宇文直,寡人让你到前线犒劳将士,你看看自己都做了甚么!整日里胡天胡地的,不让寡人省心……”
“弟弟知错,弟弟知错!”宇文直也不敢回嘴了,一个劲儿的磕头。
小皇帝宇文邕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说:“你真是太令寡人失望,太给寡人丢脸了!还不快给镇军将军赔不是?!”
宇文直恨恨的站起来,眼睛里几乎能喷出火焰,刚要给杨兼赔不是,杨兼却笑着说:“诶,卫国公并未有做对兼不起的事儿,反而是郝将军和韩将军,您该给这二位将军赔不是才对。”
小皇帝宇文邕一心想要安抚杨兼,立刻顺着他的话说:“是了,快给二卫将军赔不是。”
宇文直牙根儿直痒痒,硬着头皮走过去,对郝阿保和韩凤说:“二位将军……是我的不对,给二位将军赔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