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星际大萧条的混乱时期长成的老一代哨兵们都有那样的习惯:每半年存储一次意识和记忆。这样的话,即使自己不幸命损于宇宙深处,找不回遗体,家人也能靠着户口本去各种意识存储站领取一份逝者的“小绿卡”。
如果有点闲钱,就能每年租借放映设备和亲人的记忆聊聊天。如果富可敌国,会直接安一台在墓碑旁,来拜访的家人就能日日触发活蹦乱跳的逝者虚拟影像了。
容家显然属于后者。
可哪怕只是一抹意识,薛太太无法无天的自由性子总是不甘于被困在园陵里。
第一次缪寻跟着薛放来祭拜她时,她就趁着缪寻放下花,悄摸摸吩咐:“你,下次单独过来。”
乖乖的小家猫当然来了,不仅来得频繁,还次次根据薛太太的要求偷带各种新奇武器供这个军械狂热份子玩赏。
没有办法。
谁让他只要一流露出犹豫,薛妈妈就装模作样捂面抽泣:“我一个死人,儿子忙不来看我,丈夫是个死傲娇也不管,好不容易来了个漂亮儿媳都不能孝敬一下我吗?”
每每说到这句,缪寻就会涨红着脸,结结巴巴答应:“好,好啦,下次一定会带来的,薛夫人。”
薛妈妈一抹脸,哪有一滴眼泪,狡黠微笑:“叫妈。”
缪寻:“……”
“叫婆婆也可以哦。”
“…………”
他是没想到,还要跟逝去的薛夫人处婆媳关系。
不对!他,他才不是小媳妇!
“对了,上次我还想问亲家母的墓碑号码是多少,我打过去跟她约个下午茶。不知道她喜不喜欢米格斯毁灭炮,要不要订一架送过去给她护园子啊。”一阵碎碎念后,依稀可见风韵的中年女人摸了摸后脑,有些尴尬地朝缪寻笑:“不好意思,我死得早,没什么和儿子对象家里联系的经验。”
缪寻轻轻摇头:“没关系的,她没有留下绿卡存储器。”
“这样啊……那就不能跨屏聊天了。”薛妈妈转念一想,又问:“你家里其他人呢,虽然你过五个月就成年了,可以先和薛放绑定,但要到注册结婚还得再等一年。哨兵的日常居所,用品,一切东西都要仔细准备方便适应,要不然婚后半夜玩过头,精神过感了,就得硬着头皮去医院挂号了哈哈哈哈哈——”
她回忆起什么,笑得满脸红亮。
“其实……”缪寻偷偷抠指甲,“我们已经住在一起了。”
薛妈妈慈母笑:“那也行。你家里同意就好。”
面对薛妈妈的关切,缪寻的心口像被蚂蚁滋滋啦啦啃了一般,他低下头,视线里尽是暗沉沉的草皮,刚入夜的寒气渗透进身体里,顿时血液凝结,指头和舌尖都酸着僵硬起来。
他哪有家。
他时不时跑来找薛妈妈,也是想代表自己传达意愿。假如他不是没人要的孤儿,也不是以被贩卖的方式进到容家,应该是由长辈出面正正经经过来谈的。
不需要这样,厚着脸皮骚扰一位逝者……
脚趾在鞋子里难堪地缩起来,他低低说:“嗯,我同意的。”
薛西琳一愣,“你同意?那是你家不同意吗,”她马上考虑起来,安慰道:“别担心,下次他们来上坟我让容涣去解决。”
“不是那个问题!”缪寻声音有些急,“是我……我……”
我是薛放付钱买来的。
这样的话,可以说给她听吗?
热切又关心的薛妈妈,听到真相后会不会像容老爷一样变得不喜欢他?
他狠狠掐进手心,还是决定说出实话:“我现在……是薛,薛放养着的。”他强迫自己挺直脊背,想在长辈面前保留一丁点自尊,“但我以后会还他——”
“那不是很好嘛。”
猝不及防来了一句。
少年锈金色的瞳孔惊讶地收缩:“啊?”
薛西琳呼出气,由衷地说:“听到你这么说我就安心多了。看你的态度,他应该做了一件好事吧。虽然泡在政治场那个大染缸里,还能留有良心,这才有点我儿子的样子。”
少年慌切得问:“您,您不会觉得我目的不纯吗?”
“你目的纯不纯,那是薛放要考虑的事。老娘只想守在这等漂亮的小儿媳给我送贡品。”薛西琳说着挑了挑眉峰,要放在以前,活脱脱就是英气逼人飒爽帅气的星际万人迷女痞子星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