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寻:“确实奇怪。”
薛放解释着,“我母亲性格强势,虽然看上了父亲,但直到我长大,她还是每年都要吵着要父亲给她入赘……后来她去世,父亲就点头肯许我改了姓,算是完她一个心愿。”
短短几句话,让缪寻在脑中拼凑出一个鲜明的形象。
出身卑微,很强势,为儿子组建了秽手,又性情活泼的薛妈妈,和他那个出身高贵,沉默寡言,痴迷艺术和爱情而丢下孩子的妈妈,截然相反。
他承认,他有那么一点点的羡慕。
睡前,发现缪寻在发怔,薛放抱着被子问:“今晚可以一起睡吗?”
缪寻愣了愣,扬起笑容,大大方方掀开暖呼呼的被窝筒。
他的向导躺进来了,熨烫的体温贴在一起。他把发凉的脚贴在向导小腿,向导蜷起膝盖,用暖热的小腿肚子肉帮他搓了搓。他搂住向导的腰背,收紧手臂,轻轻在坦露的脖颈咬一下,感受到这幅躯体的轻微震动。彼此的呼吸乱了几秒,听着对方跳动的心脏就会安心。
他的体温比较高,有限的几次睡在一起,睡前明明是他抱着向导,醒来总会位置倒换,变成向导紧紧抱着他,想用力从他怀里汲取热度一样。有时候他做了噩梦,向导迷迷糊糊能感觉到,会从自己的被窝里爬出来,打个冷战,钻进他的,无意识地抱住他,拉进怀里给他做疏导,驱走他的噩梦。
也有两三回,他半梦半醒间听到熟睡的向导在梦中呓语,“好想吃掉你……”
好像无懈可击的魔王回到洞穴里,深夜摸着瘪瘪的肚子抱怨:好饿啊。
他养的小食物就会附在耳边,轻轻呼吸:“给你吃……都给你……”
于是向导就会满意地翻个身,挨着他做个饱饱的好梦。
以前睡在宿舍里,他经常会失眠。哨兵的耳朵太灵敏,一点奇怪的动静都会把他吵醒。但是他和向导睡在一起就不会这样,他会睡得很沉很暖,沉甸甸地陷进去,放松得根本不知道向导经常会深夜爬起来处理紧急政务,再把变冷的身体搓热,小心地躺回他身边。
他从不怀疑这个人爱他。
也很愿意搭起暖暖的小窝,和对方挤在一起。
“明天想吃什么?”向导总会在临睡前这样问,是正正经经地,把它当成每日最后一件重要事务来问的。
“想吃……”他迷糊地快睁不开眼睛了,“想吃……桃……”
这天他睡得比较早,又做了那个循环的梦。梦里,他母亲带着他在公园转了一圈又一圈。
那时候他们流浪在外,母亲心高气傲只肯卖画为生,卖的钱不多,交完了房租只够基本生活。从一个城市辗转另一个城市,从一个星球跳跃下一个星球,他没有正经上过一天学。母亲很少带他出来玩,虽然在公园里走得又累又渴,他还是很高兴,高兴到没有发现自己着凉生病了,他的母亲也没有发现。
他记得小公园的风凉飕飕的,脚下的路没有尽头,母亲等了很久很久也没有等到那个人,从白天到黑夜,陪着他们的只有一架自动贩卖机。
那时候他会有一点孩童的幻想,觉得自己陪着妈妈,是她的唯一,那么央求她买一点东西也不算很过分。他实在太饿太渴了,着凉发烧昏昏沉沉,被母亲出冷汗的手牵着,湿黏黏的很不舒服。他看到自动贩卖机里有桃子罐头,是母亲买得起的东西,以前生病时也给他吃过,他从没这么庆幸自己生病了。
——我想吃桃子罐头,可以吗?
——不可以,我们走了。
结束对话。
他是一个早早学会不给单身母亲添麻烦的孩子,毕竟带着他生活已经很艰难了。回去的路上,女人一路沉默,他跟在后面一声不吭。直到回了家,打开灯,女人回过头看到他咬着嘴唇不出声,眼睛都哭肿了,她才心软了两分,摸了摸他的额头,转身去烧水拿药。
可是这个梦里,有人从身后打开了门,把他抱起来,温柔地牵走了。
这一晚,他在向导信息素安定的环绕下,也睡得和以往一样沉。
他不知道,向导睁开眼睛点亮了终端,调暗屏幕光,悄悄在记事本里写上:桃子罐头。
第132章盐焗之猫17会影响发育的
天光渐渐暗下来,淡橘色的浮云像没匀开的奶油,堆堆挤挤,簇拥着朝天际线绵绵蹭落。
缪寻赶在天黑之前跑到了容氏墓园,刷了身份信息进去,踩着深过脚踝的小草来到路径尽头。
“还真来了!”女人本来嚼着狗尾巴草,百无聊赖盘坐在地上,见到他立马就欣喜地站起来,“快拿给我瞧瞧。”
缪寻拽开背包,把她要看的最新小型脉冲枪放在墓碑顶上,女人就微微弯腰,饶有兴致地欣赏起来:“我才死了几年,这玩意都出第19代了,啧啧,好东西。”
太阳落山之前,最后的余晖从云间缝隙里射出,淡淡金光穿透了女人的身体。
那不过是一抹具现化的虚拟意识。会笑,会跳,会打趣,但用以持续供电的根源不是人类的灵魂,而是嵌在镶满电子元件的大理石墓碑里的一块“小绿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