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轻巧!薛向导默默看了看自己没有茧子的手,第一次亲身体会到薛妈妈那声无比嫌弃的“弱!”是什么感觉。
倒不是没法制服。可他要是放精神体出来开大招,全场人都得死一半,没那个必要。
思考间,蝎子狂暴忽然皮肉炸裂,在桀桀狂笑中,仿生外骨骼破皮生长,甲壳坚硬深黑如干涸的血,触须粗长,密密麻麻的步足在伸出下腹部,大螯巨钳挥舞,拖着硕大无比的尾扇朝向导袭来。
薛放瞠目结舌,更加开始怀疑星盗们的群体智商。
这哪是蝎子,明明就是甲壳纲螯虾科水生动物,简称,小龙虾。
怎么会有人审美如此差,把自己改造成小龙虾?
“我要把你剪成十八段,马赛克!”“龙虾”仗着体型庞大,把向导逼到死角。螯夹发出刺耳的咔嚓咔嚓声,令人头皮发麻,多少人曾被抓住夹断脖子,头颅咕咚落地。
薛放还是没有动,似乎在原地思考。其实以向导的体能,想跑也没法突破钢筋铁骨。
漆黑的死亡阴影蒙罩在他身上。
螯夹压在他肩膀上,钳子慢慢缩小,观众们沸腾尖叫:“处刑,处刑!脑袋落地!”
缪寻在他脑袋里愤怒大喊:“不打就跳下来!你发什么呆!”
“蝎子狂暴”为保证节目效果,铁钳内侧替换了电齿锯,此刻嗡嗡运转起来,慢慢割破衣领,磨烂皮肉,在薛放脖颈留下一道血痕。温水煮青蛙式的谋杀,能换来上层贵族慷慨的打赏!
“薛放!”缪寻站起来,被薛妈妈一把死死拽住。
薛西琳淡定抖了抖烟灰:“别上去救他。那小子整天吊儿郎当,以为自己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只是懒得去做。该是时候挫挫他。”
“不行!他有时候是会——”呆呆的,陷入自己的世界,谁的话也听不到。
就好像他第一次见到自己,就小猫咪,小猫咪得叫,不管大家如何解释,他还是固执己见。
——我不要公主,我要这只猫。
裹着冰渣的记忆洪流冲破精神屏障,痛苦,寒冷,拼命挤压出心脏的血,血管胀痛顶穿承受阈值,一泄如注。
——你是小猫咪吗?
我……我……
“喔喔喔——!!!”全场观众爆发出激烈的惊喝。场上形势发生惊天逆转,马赛克向导不顾伤口深入,单指挑出外骨骼关节缝隙的一道红线,捏在指尖把玩。
“蝎子狂暴”迷惑起来,他为什么要捏一根无关紧要的电线?
“既然是改造货,这里肯定连着神经网。像这样,”向导轻轻歪头,一片模糊的面容挡不住语气中的悠然,左手轻巧将红线打结,“很容易就入侵进去了。”
滋、滋滋滋——当找到接触点,恐怖深邃无止无尽的精神力深深吞噬大脑,造价是天文数字的屏蔽板彻底背叛成了良性导体,为精神域所在指明大道。
不费吹灰之力,炸毁一个人的大脑,毁掉他的记忆、经验和所有意识,只剩下无用的肉身躯壳,无力抽搐。
曾经沾满鲜血的螯钳倒下,向导抚过脖子上的血痕,对它说:“脑子够脏的啊,杀了多少苦苦求你放过的人?”
大龙虾抽动着,仅凭哨兵生存本能想要挪下场边。只要掉下场,就算自动弃权,胜利者不可再追杀。
蒙了尘的雕花皮鞋尖踩中虾尾,向导默不作声蹲下来,在整场紧张的吞咽声中,“噗吱”一声,将手挖进虾腹的薄弱处,缓慢悠悠不疾不徐地在生物内腹部探找。血水和甲壳生物的液体流了满地,他半只小臂都深入腹腔,袖口透湿却不在意。
“啊,找到了。”
从一堆黄红的碎肉里,扯出一块绿色小芯片,是记忆“小绿卡”。
“有想过这一天吗?”他的声音,堪称冷感。
掰断它,丢进池子里,和那些被龙虾杀死的人们一同作伴。
一个人的死亡,是从记忆消失开始的。
而一个人的复生,是从意识回归发生。
向导迎着爆裂的欢呼声跳下台,他已经是最后的胜利者。他踏着鲜血,一步一个血脚印,众人看不清他的面容,就在惊惧和战栗中为他庆贺。
他朝缪寻走来了。
不是平常温柔热烈如阳光下搁浅沙滩的海盐味。
是血的腥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