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的山林间,一棵松树下传来响动。少年走上前,拨开落叶,一只小红狐狸钻出来,舔了舔他的手。少年笑道:“静书,你今天好点没有?”
小红狐狸砰地一声变成人,竟是个唇红齿白的端丽少年。一人一妖年少时便相识,那时少年误以为小狐狸是女孩,给他取名叫做静姝。那时小狐狸什么都不懂,后来年岁渐长,偷偷跟少年在学堂上过几堂课,终于发现静姝是女孩的名字,向贺雪真抗议,贺雪真便给他改名叫静书。小狐狸说自己是在河边出生的,便管自己叫何静书。
前些日子少年上山打猎,险些被妖兽所伤,小狐狸救了他,但受了伤。
小狐狸揭开衣服,露出伤处让少年看看。少年查看过,又给他上了一次药,满意道:“比昨天又好了很多,再过几天就能好了。”
小狐狸在贺雪真脸上舔了舔,眯着眼睛笑道:“我驮你去玩吧。在林子里睡了一天了,骨头都睡懒了。”
少年跟着小狐狸玩了大半夜,天快亮时才回到家,沾上枕头便睡了。不知睡了多久,他被娘叫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娘敲了敲他的头:“看你这样子,昨晚做贼去了?快些起来,有贵客来!”
少年打着呵欠洗漱,穿好衣裳,跟在娘身后来到堂前。
他们是乡里人,堂前放着一张桌子,三条长凳,墙壁上挂着农具猎具,角落里堆着簸箕等家什,堂后便是两间卧室,他自己一间,爹娘一间。
此时,那简陋的堂前坐着一个二十出头的白衣人,这白衣人相貌出众,气质端方,风姿清冷,仪范轩举,绰然如仙,一时间竟让这简陋的堂屋都蓬荜生辉。只是他一头青丝间生着数茎白发,竟给他平添几分沧桑之感。
爹小心翼翼地坐在一边,向白衣人赔着笑脸,见少年走出来,白衣人立刻看来,浑身一震,情不自禁地伸出手。
爹叫了少年一声:“过来,到这儿来。”
少年犹豫着走上前,被爹推到白衣人跟前:“仙君,这便是小人犬子,贺雪真。”
第95章世界五
白衣人愣怔不语,死死盯着贺雪真,指尖颤抖,竟有些失态。
贺父拉着贺雪真:“雪真,今日爹上山打猎遇险,便是这位仙君搭救。快向仙君行礼。”
贺雪真乖乖行了一礼,心中却是担心山上的小狐狸。小狐狸是妖,这位白衣人乃是仙长,虽说妖族与仙门之间,已不似从前那般势同水火,但是有些修行的仙长,对妖族的态度仍是深恶痛绝。就怕这位仙长也是如此好赖不分,一杆子打翻一船人。
爹拉着贺雪真的手,贺雪真的右手软软的,竟似没有骨头一般。
“仙君,我儿生来右手残疾,不知仙君可有治愈之法?”
白衣人轻柔而珍重地托住那只右手,他自然知道,贺雪真这只残疾的手是怎么来的。
那时贺雪真是他的徒弟,对他心生爱慕,向他剖白心意被拒,竟成了全宗门的笑柄。宗门内弟子嘲笑贺雪真,贺雪真反击,一时间矛盾升级,竟让贺雪真成了众矢之的。
那时他心中已是方寸大乱,逃避般躲在洞府闭关,对贺雪真不闻不问。以至于贺雪真被人排挤,被玉徽那个卑鄙小人栽赃陷害他勾结妖族,害死宗门的穆长老。
玉徽做事,滴水不漏,陷害贺雪真,自然做足了证据。他轻信玉徽,一剑废去贺雪真的修为,更将他赶出了宗门。
他的斗雪剑不仅伤皮伤骨,更能伤人神魂。当初那一剑削在贺雪真右手上,以至于他投胎转世了,都还带着残疾。
“待他随我回宗门,这右手,我自会想办法为他医治。”
爹闻言登时大喜,推了推贺雪真:“犬子竟有幸得仙君亲眼,收为弟子,真是犬子三生有幸啊!雪真,还不快跪下给师父磕头!”
贺雪真听闻这白衣人要收他为徒,登时也是心中一喜,他若能修仙,便可治好这只残废的手。平日里因身有残疾,许多重活做不得,他眼看父母劳累,心中不知有多愧疚。
贺雪真连忙跪下,白衣人却神情一滞,托住他不许他下跪:“我只说要带他回宗门,并未答应收他为徒。”
贺雪真神情失落,抿了抿嘴,手足无措地站起来,后退一步。白衣人瞧见他这般失落的模样,心中一痛,站起身来,将身上大氅脱下,罩在少年身上:“我这便带你回宗门去,走吧。”
贺雪真一怔,没想到这白衣人竟这般急切,他都没跟静书道别,若是骤然离开,静书找不着他,岂不是要急坏了。
他爹站在一边,也是惊讶,小声道:“仙长,我这儿子自小养在身边,虽是寒门,却亦是娇子,从未让他出过远门,能否让我和他娘与他说两句话?”
白衣人蹙眉道:“即决定踏上仙途,便需斩断尘缘,若无这点决断,谈什么入道升仙?”
贺雪真极不满这人居高临下的模样,倔强道:“仙君此言差矣,爹娘乃是我在这个世上最亲近之人,若修仙便是要舍弃他们,那我宁愿不修这个仙。若踏上仙途,便要做一个无情无义、冷心冷肺之人,那修仙又有什么意思?”
白衣人愣怔,只因前世贺雪真被他赶下山时,也曾说过类似的话:“师尊一生都在追求至道,可若只有实力,却不懂感情,何其可悲。修到无情无义的地步,纵然与天地同寿,亦是了无生趣。”
他又说:“我不相信师尊心中没我,师尊只是不愿意承认自己也会动心罢了。”
而自己,却是恼羞成怒,在宗门前冷笑一声,发下重誓,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