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听起来谦恭,实际上呢,逼他提前出关的可不就是眼前这群人?不过风初止身为风氏大公子,什么风浪没见过,他神情自若无比,将折扇往手中一拍,面带关怀接了一句:“那金殿主可要注意休息。”
金洲果然不满地挖来一眼。
金圣客放下茶盏:“我近日一直待在聚光坛,方才只听前来禀告的弟子匆匆一提,说风大公子因煞气登门,并不知详情,这位小公子,可否再复述一遍?”
他这话是对着谭山雨说的。谢刃却听得“噗嗤”一乐。
金洲不满:“姓谢的,你又发什么疯?”
“我没发疯啊,我就笑笑。”谢刃不紧不慢喝茶,“金殿主只听弟子匆匆一提,就能一眼找出谭小公子,果然厉害。”
风缱雪几不可见地一扬嘴角。
金洲还欲说话,却被金圣客制止,他看着谢刃,笑道:“你逢年过节都会来鸾羽殿,我难不成还会将你认成谭家人?至于这三位公子,虽然面生,但一个仙逸俊雅,一个英气挺拔,都是本事的人,要协助风氏搜查煞气,并不奇怪。”
剩下半句话没说完,不过意思是明晃晃的,风缱雪与谭山晓看起来都能做正事,唯独躲在人群后、唯唯诺诺的谭山雨,似乎毫无出现的必要,而现在既然出现了,可不就只能充任“目击者”的角色。
谭山雨捧着茶杯,缩得更小团了。
金圣客又问一句:“阿刃,你不会是在怀疑我吧?”
“晚辈不敢。”谢刃拱手,“谢府受金家多年庇护,我爹自幼就教导我要记恩。所以此番一听到鸾羽殿上空有煞气,我才会命也不要地赶来,一刻都不愿耽搁,幸好没误事。”
金圣客点点头:“就由谭小公子先仔细说说,在你看到煞气的那天,究竟都发生了什么?”
眼见所有人的目光又落到了自己身上,谭山雨的喉结滚动两下,道:“前阵子,我想来春潭城买点灵器,就带着三名弟子从无阴岭御剑过来了。春潭城里店铺很多,我挑了几把木剑,一些春光谱,还有些好吃的灵果,这时旁边又有人打架,我就去劝架……”
语速还极慢,就这么絮絮叨叨地念了一刻钟,直到金洲实在听不下去,出言打断:“这个打架的故事与所谓的煞气有关吗?”
谭山雨回答:“应该无关,但方才金殿主说,要将全天的事情都仔细说,我就尽量回忆了。”
谢刃:“噗。”
金洲越发冒火,更笃定这群人就是来找茬闹事的。金圣客示意儿子稍安勿躁,又和蔼道:“是我没说清楚,谭小公子,你只说与煞气有关的事情即可。”
谭山雨道:“我在折返无阴岭的路上,看到一股煞气出现在了金光之外,就让身边的人赶紧看,结果他们都没看见,而等我再回头时,煞气已经消失了。”
概括得简洁利落,也确实没什么好细细描述的,不就是看一眼的事?金圣客摇头:“鸾羽殿四处都是灵光符咒,如何能藏得住大片煞气,谭小公子定是看错了。”
谭山雨坚持:“我没看错。”
他这一坚持,就给了风氏展开全盘搜查的理由。金洲面色越发阴沉,金圣客倒是看不出什么,只吩咐儿子既然要查,就好生配合,早日查完,也好早日替金家找回清白。一边说着,一边重重咳出一口血,金洲赶忙派人将父亲送回聚光坛,又下令侍女清扫客院,供风氏暂居。
待四周都安静之后,谢刃问:“他当真伤得如此半死不活?”
风缱雪道:“面色灰败,活不长久。”
谢刃道:“嘶……没有道理啊,这些年只知道他闭关,我还以为在练什么高深仙法。”
谭山晓问:“会与九婴有关吗?”
谭山雨忽然道:“可能有。”
走在前头的三个人齐齐扭头看他。
谭山雨又干吞了一口,壮着胆子道:“方才我那般胡乱扯,是想拖延时间看得更仔细些,那位金殿主身上有煞气,不过消失得极快,更像是与凶煞擦肩而过时,沾上了对方的气息。”
谭山晓真是万万没想到,家中竟然还能生出这么一个宝,自是惊喜万分。而风缱雪也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枚灵药,递过去道:“透金雪绒丸,有助修为,多谢谭小公子。”
谭山雨从没收过这般贵重的礼物,他小心地捧在手里,再被这群厉害的人物簇拥着,心中也高兴起来。一双眼睛滴溜溜到处转,十分想再寻一点煞气出来表功,人看着活泼不少。
这回住的客院,可比上回与璃焕他们住的要宽敞许多。饭菜也烹得精美,落座之后,风缱雪照旧从乾坤袋中取出酒杯与酒囊,玉匙舀花蜜,细细调了一小杯甜酒。
谭山晓激动不已,做好了双手接杯的准备。
结果风缱雪将酒杯递给谢刃后,并没有再调第二杯的打算。
谭山晓:“……”
吃到一半,风缱雪夹了一筷子肉,犹豫片刻,放到谢刃碗中:“吃了。”
谢小公子苦着脸:“我不爱吃这个。”
谭山晓心想,啊,世间竟有如此身在福中不知福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