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不像是大病初愈、刚刚从许久昏迷中醒来的重症病人。不如说从出生至今,雨宫翠还从来没有体验过这种十成十的正面感情——
过于纯粹的欣悦,似乎视线之中的所有事物都蒙上厚厚一层滤镜,变得甜蜜可爱起来了。
扯下手背上的输液管滑下病床,光着脚走向卫生间。
嘴里断断续续地哼着轻快的小调,明明身处陌生之地,自身状态怎么看都非常奇怪,然而即使意识到了这点,依旧丝毫的担忧之意都无法生出,心态异样地积极向上。
雨宫翠按着洗漱台支撑身躯,上半身微微前倾,打量着镜子中的倒影。
散乱的黑发已有寸许长,其中裹着几圈醒目的雪白绷带。由于长期卧床而清减不少,肤色也带着病态的苍白,但五官精巧、线条流畅,依然是他所熟悉的自己的脸。
但较之记忆之中,似乎年龄要稍大些。
虽然相貌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明显已经在法律上已经成年,却被面上无法控制地始终浮现的笑容、以及脸颊上莫名染上的一层绯红添上颇多稚气,显得更像个过度开朗的少年。
雨宫翠若有所思地扯了扯额头上绷带的边缘,摸索着其下遮掩的伤疤。
一缕黑发顺着动作滑落到颊边,让他不由自主地一顿,产生了除年龄不符之外的违和感。
停下了动作,微微歪着头,注视着镜中头缠绷带、眼神茫然的黑发少年。
——这个造型,好像在哪里见过。
脑海之中空空荡荡,费力的检索没有得到任何结果。雨宫翠干脆地放弃了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对着镜子展露出一个过于热烈的明快笑容。
大脑在大量分泌超额的内啡肽,心脏激烈地跳动着,将血液泵至全身。
光是对自己还活着这种认知,就已经让他感到难以压抑的快乐。
外间传来了门把手转动和门被推开的声音,雨宫翠继续哼着歌对着镜子整理形象,对来人是谁毫不在意。
直到对方慢慢踱到洗手间门口,靠在门框上微笑地看着他。
“终于醒了啊,我还担心手术失败了呢,毕竟回来时你的状态不怎么好。那么,现在感觉如何?”
“感觉非——常好!”
雨宫翠拖着长腔,用唱歌般的轻快声调抑扬顿挫地回答,随即直起身来,赤着脚从镜子旁朝站定在门口的青年走去,堪堪站定在距离这个人一步之遥的地方。
他把双手背在背后,打招呼的方式显得一本正经又孩子气,脸上带着恶作剧一般的笑。
“早上好啊,我的,”他偏偏头,“主人?”
后者忍俊不禁地勾了勾唇角,那股冰山雪原一般的淡漠气息被冲散不少,那一瞬间,仿佛只是个容貌出挑的普通人罢了。
伸出手轻柔地抚摸两下少年的发顶,感受着手中顺滑微凉的触感,对那个称呼予以纠正。
“不是说过吗,叫我费佳就可以了。”
替换的衣物早已准备好,是觉得对方会喜欢的休闲风格。将身上的病号服换下之后,除了发间若隐若现的绷带,情绪高亢地缠着自己的少年已经没有丝毫病人的影子,看上去未免活泼过了头。
没想到那么沉静寡言的人,手术之后居然会变成这个样子啊。
费奥多尔注视着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正哼着歌飞快转笔的雨宫翠,没有忽略对方颊上仿佛醉酒一般异样的绯红。
由于大脑高速运转,时刻都处于异常兴奋的状态下吗。
或许是手术导致的异能力暴走,毕竟雨宫翠所持有的推理类异能力对大脑的依赖程度也很高,出现这种结果也可以理解。
不过,总体而言是成功的。
他放柔了眼神,俯下身来捧起少年的脸,指尖落在额头、鼻梁和饱满的唇瓣上,顺着中轴线轻而缓地摩挲。
后者乖顺地配合他的动作,眼睛享受地微微眯起,像一只被顺毛时会在嗓子里咕噜咕噜的小猫咪。
“哎?很痒啊,费佳——!”
在喉结被触碰的时候笑闹着向一旁躲开,象征大于实际意义地握住了他的手腕表示推拒。
掌心的触感温暖干燥,肌肤相触的时候,几乎有被烫到的错觉。
费奥多尔直起身来,将右手收回放在身旁,指节不自觉地微微蜷起。
黑发的少年一手撑着沙发,因为没有等到回应而抬起头来偷眼看他,意识到沉默过久之后,笑意盈盈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惊讶和揶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