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不用对家人动用‘寄生线’,但你的所做作为,实在超出了忍受范围。”
堂吉诃德家族的船长紧盯着对方平静的面庞,只觉得胸腔中被无形的火焰所充斥,持续不断地灼烧着理智,“回去配合治疗,病好之后,我再和你算账。”
雨宫翠在心底暗自叹气,自觉坏消息最好一口气说完,于是被拦腰抱起的时候,以言语再次越过了对方那条已经被反复踩踏的底线。
“我不想回病房,已经没什么意义了。革命军送来的药品,你还记得吗?荷尔蒙果实能力者所制造的激素,名为‘治愈荷尔蒙’的那个?”
“以减损寿命为代价,取得暂时的超常自愈能力——”多弗朗明哥停住了脚步,以毫无波动的语气叙述着,“你用了。”
“不用那个的话,罗怎么会走?”
话说出口的一瞬间,似乎连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与线接触的部分传来轻微的刺痛,被无形的的气势所压迫,几乎无法呼吸的雨宫翠第一次模糊意识到了男人身上的危险性。
这是站在这个人身后时,从未有过的感受。
对方的指尖放在他的颈侧,虚虚碰着皮肤,几乎已经不再强行掩饰内心的情绪。
“所以,整个家族、加上你自己的分量,都比不过你那个哥哥重要,是吗?喂喂,到底谁才是你的家人,需要我帮你弄清楚吗?”
“我一直很清楚,多弗。”
贴在要害部位的指腹较之体温更为灼热,存在感鲜明,但却由于寄生线的原因无法躲避。雨宫翠睫毛颤动,带着歉意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对方,语气轻而笃定。
“——所以我回来了。”
“最后的几天,或者几个小时——让我待在你身边吧。”
在让人心生忐忑的漫长沉默之后,无形的线从肢体上抽离,于此同时,头顶响起了男人的答复。
“居然把这种事当成最后的愿望……真是可笑啊。不过,答应你也无妨。”
“啊,抱歉。一开始我想尽力避免让多弗知道的,但是最后还是兜兜转转变成了这样,或者,这样也不错?”
“哪里不错,你瞒着船长自作主张的那部分吗?”
“不,不是……我很抱歉。即使是家人之间也有无法知会的秘密呢,多弗。”
不知何时,周围飘起了细如牛毛的密集雨丝。雨宫翠伸手去接,在近乎透明的掌心里汇聚起小小的一滴。
“干部们并不知道我的状况。现在海军虎视眈眈,要是多弗担心局势不稳定的话,尽管安排就好。”
“‘尽管安排’。”
抱着他的多弗朗明哥重复一遍,不屑地嗤笑了一声。
“不用你说我也会的,我本来就是利用所有能利用之物的恶/党。”
雨宫翠可有可无地唔了声,趴在对方宽厚的肩膀上,有些困倦地闭起了眼睛。
“别让别人欺负Baby5,特别是巴法罗。还有,看着点德林杰,别以为我不知道他背着我偷穿女装。”
“……既然放不下就自己去做,别拜托我。”
把面颊埋在他肩头的青年发出了震颤的笑声,似乎从这句话里品出了什么趣味。但力气很快耗尽了,那人没有多做纠结,只是以残余着笑意的轻声继续往下说着。
“虽然还在生气,不过还是原谅了我,明明本性是睚眦必报又小气记仇的家伙——不过,是我认定的王者。能成为多弗的家人,我觉得非常幸运。”
“幸运……吗?”
“是的。为什么要用那种疑问的语气说话?我想大家一定也是这么觉得的。过于纠结关系的本质是无意义的,要求绝对纯粹反而会深陷痛苦之中。无理由的爱是神的感情,但是多弗,我们只是人类罢了。”
掺杂着利益、纠葛、间歇性的厌倦与迁怒、突发的出尔反尔,冠以亲情之名,内心嘲笑着亲情,但归根结底,依旧无法否认那是亲情。
视线开始变得模糊了。雨宫翠摸索着拽了拽多弗朗明哥胸前的领带,压抑着变得急促的呼吸,轻轻地喘着气。
“明知道你会伤心,但后悔、已经太迟了。再道一次歉的话,会原谅我吗?”
“你在说什么呢,为死人伤心是无意义的,我才不会做那种事。尸体我也会用线操控,做出‘脑’依然存活的假象来安抚干部们,甚至都不会有人为你流一滴眼泪。如何,后悔了吗?”
“啊、啊,是吗……若是那样……就太好了。”
在视野之中,蒙着雨雾的天空终于彻底黑了下来。
四周寂静得让人感到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