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有二十多个孩子在这里听课了,助向学者求学,我不觉得这是坏事。”
一段话说完,他把注意力从交头接耳的男人们身上移开,挥手示意走廊下的雨宫翠等人离开,赶快回屋里睡觉。
“不养足精神的话就没法上早课”,被这种正确到无法否认的理由所驱赶,的确帮不上忙、只能添乱的背景板们被撵回了屋里,但谁也没了睡觉的心思。
坂田银时趴在门板上,屏息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
“如果连老师这种人都不允许存在,那这个国家就算是完了。”他的声音一改平日里的漫不经心,往外散发着冷气,“不论如何,我会守护好村塾。”
高杉晋助和桂小太郎用沉默表示了肯定。雨宫翠窸窸窣窣地钻进被窝里,呼吸不一会儿就变得平稳绵长。
没听到什么动静的天然卷恨恨放弃,一回头发现小伙伴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似乎已经陷入了甜美的梦乡,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整个人飞身扑上,把雨宫翠压得几乎断气。
“咳咳,给我下去——!”
“你还生气!阿银都没有生气!”
坂田银时脸都被推得变了形,还是坚定不移地呈八爪鱼状压在他身上,语气悲愤得相当做作,“家都要没了,就算是有被窝可睡就觉得很幸福的猪崽也好歹担心一下啊!!”
“这又不是担心就有用的事,猪崽同学。”
雨宫翠费力地从他身子底下爬出来,坐在角落喘气。
门外传来了生锈的合页转动的声音,大门开合,灯笼的橘光映在障子纸上——看来那些巡查的武士终于走了。
凝视着重归漆黑的夜色,雨宫翠无声地叹了口气。
“就算村塾被取缔了又怎样?只要老师还在,总会在别的地方建起别的村塾,只要我们还留在老师身边,什么都不会变。”
“到那时候,我会给发誓守护好这里的阿银烧纸的哦。”
即使看不清楚,也能感觉到被否定的坂田银时满脸纠结。余下的两人面面相觑,而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了青年愉快的笑声。
“哈哈哈,的确如此。”
“老师!”
离得最近的桂小太郎急切地站起身去开门,却被早就猜到学生们反应的吉田松阳阻止了。
“不,不用开门——夜风很冷,就这样就好。”
“阿银想守护的究竟是什么?建筑吗,还是‘松下村塾’的名头?对我而言,唯一重要的只是学生而已。”
“就像翠说的,‘总会在别的地方建起别的村塾,什么都不会变’。村塾没了再建就是,但如果伤害了我的学生,就算要拔刀与整个国家为敌、也在所不惜。”
深夜的寒风的确刺骨,青年声音渐低,在渐趋于无的呢喃之后,不由自主地轻咳起来。
品味着这份宣言中煌煌的意志与决心,雨宫翠吁出长长的一口气,随即回过神来,伸脚踢了旁边发傻的坂田银时一下。
后者这才反应过来,狠狠抹了把脸,飞快地扑到了门上。
“我、我懂了老师,我不会再说那样的话了!明天还要上早课,请您赶快回去休息吧!”
吉田松阳笑着答应,在道了晚安之后,脚步声逐渐消失在木制的走廊上。
已经远远过了平日里上床睡觉的时候,闹腾了这么一阵,困意愈发汹涌地涌了上来。各怀心思的几人思考着老师留下的话,默默爬进自己的被窝,很快坠入了沉沉的梦乡。
【对我而言,唯一重要的只是学生而已。】
而对这些没有过往、从四面八方追逐着光芒而来的孩子而言,重要的不是建筑,不是名号,同样是作为老师的“吉田松阳”本身。
——请等待着吧。
总有一天,长大成人的我们会用世界上最美好的事物回报您……就像您曾经做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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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雨宫翠已经做好了村塾被取缔、一切从头再来的准备,他不觉得幕府会对吉田松阳这个拉帮结党的现行犯网开一面。
但出乎意料的是,那天过后,风平浪静。
町奉行所的武士们没有再上门,一切一如既往。
雨宫翠松了口气,觉得可能是事后特意去找旧日同学——那个梳着月代头的少年深入谈心,让他和父亲大人多做交流,由此收获了意料之外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