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说那个迪奥也挺倒霉,摊上这种爹,一辈子都完了。听典当铺的老板说,当时那孩子不愿卖掉母亲的裙子,嘶,被他爹打得好惨……”
雨宫翠抿着嘴唇听着,不时。插上一两句话来引导谈话的导向。
“那可真是个败类,相信上帝不会饶恕这种罪行。那个达利欧,他一定是在病痛的折磨当中死去的吧?”
这个唯心主义的推断,得到了酒馆中所有人的一致证实。
“大概有半年时间吧——卧床不起,喉咙肿痛,手指胀到抓不住东西,熬了挺久才一命呜呼。不得不说,这对那孩子来说倒是件好事。”
……好事啊。
那之后,迪奥根据父亲留下的信息找到了乔斯达家,被奉行绅士准则的爵士收养,从底层的小混混一跃成为含着金汤勺的贵族少爷,再也不用被酒鬼父亲的呵斥与殴打困扰。
达利欧的死,迪奥是唯一的、最大的受益者——再雨宫翠面前,他也曾满不在乎地坐实过自己的嫌疑。
而六年前,那个酒鬼死前的症状,与如今的乔斯达爵士何其相似。
所以是尝到了弑父的甜头,在成年之后就迫不及待地再次动手吗?
信任值的下降似乎也有了解释。迪奥.布兰度,已经不打算跟他玩过家家酒般的交易游戏。
在从他身上攫取到足够的好处之后,这人已经打算把他一脚踹开。靠自己的手段把整个乔斯达家掌控在手心里。
——这种毫不留情翻脸捅刀子的决然态度,不愧是天生的恶人。
收集到足够的信息之后,默默无言的雨宫翠留下足够多的钱钞,任由酒馆众人抢成一团,打算就此离开。
不料刚推开酒馆半掩的屋门,迈出还没两三步,就发现一开始那个提供消息的男人搓着手跟了出来,满脸谄媚地跟在自己身后。
对方的神态不像有恶意,所以雨宫翠也没有紧张到拔枪相对,只是轻声问道:“有事吗?”
“没,没什么事。”男人的目光从他衣领上珠光熠熠的银领针上滑过去,态度变得更加亢奋而殷勤,腰也弯得更低了,“您想去布兰度家的旧址看看吗?我可以带路,我对这一片可熟悉了!”
但是雨宫翠此型只是为了确认某个猜想,现在既然已经落实,其他多余的举动也不必要了。眼看金主面上意兴阑珊,男人顿时急了,绞尽脑汁一叠声地自荐:“那墓地呢?典当铺?要是您打算离开,我还可以帮您叫马车!”
……被这人高度热情的服务态度震了一震,雨宫翠刚打算委婉拒绝,突然察觉了什么要素,捏着下巴若有所思。
“典当铺吗……我记得刚刚你们说,迪奥母亲的衣物都被卖掉了。”
对方顿时领会他的意思,显得有些为难。
“毕竟过去了这么久——不过您如果亲自过去看看,会有奇迹发生也说不定!”
雨宫翠哭笑不得,光是看在这份卖力推荐的份上,不给报酬都有些不好意思。他摸出钞票递过去,示意对方带路:“那就麻烦您了。”
典当铺位于贫民窟和城区交界的地方,这里街道宽敞了些,铺面也略为正式,玻璃橱窗、彩色招牌等装潢一样不少,只是由于久未翻新而显得有些陈旧昏暗。
雨宫翠透过橱窗打量其中人偶身上明显过时的红色长裙,在向导的殷勤指引之下走进店里,向柜台后老眼昏花的佝偻婆婆说明了来意。
“达利欧.布兰度?”老婆婆翻着白眼,一副一问三不知的糊涂模样,“过去太久了吧,这人谁呀,我不知道啊!”
雨宫翠心道一声果然如此,已经准备就此撤退,而向导却显得有些不甘心,憋着气冲了上去,在柜台上猛地一拍,中气十足地和老人家吵了起来。
“不认识?你放屁!我奶奶十五年前当的结婚戒指你都还记得,今天怎么就有眼不识冤大……金主了?!”
“那家伙怎么可能是我这种小铺子的客人,一看就是来打听消息的!想在老娘跟前白嫖,不可能的——咦?!!”
雨宫翠手上托着已经取下的银质领针,其上镶嵌的宝石给老太太浑浊的眼球添上一抹明亮的神光。
“关于那位夫人的遗物,我有意用这个来交换。这样的话,您大概就能想起什么来了吧?”
在以与年龄不符合的敏捷动作扑过来抢走了那件饰物之后,老人笑起了满脸褶子,摆明了担心下一秒雨宫翠突然反悔,她冲向橱窗,一把将破旧的模特身上裹着的老式长裙扯了下来,在漫天飘飞的灰尘之中,把这件已经明显褪色的衣物塞到了客人怀里。
“只剩下这个了,喏,这里还绣着布兰度夫人的名字。说好的交换,你可别想着反悔啊!”
“怎么会?”
把那件水红的长裙对折叠好,雨宫翠的面色有些复杂,“这可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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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天色已晚,雨宫翠只好选择在伦敦停留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承坐马车出发,赶回了宅邸之中。
然而进门的一瞬间,就发觉气氛似乎有些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