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稚水一怔。不过,好在这时期接圣旨不需要跪拜,他将腰一弯,听太监宣读。
“制曰:我国家受天眷佑,幸知为治之道,不可以僭差。今有庶几林稚水,贻裨民社,见恤民之德,有功国家。于戏!林稚水之功甚大,今日御旨嘉封[清河郡公],食邑二千五百户,以给终身,子孙世袭,并特许不早朝,不去封地,用报尔功!特敕!”
念完后,太监目光复杂地望着林稚水,“恭喜清河郡公了。”
十七岁的郡公啊……
林稚水接过圣旨,对着皇宫的方向拱了拱手,才看向太监,“辛苦公公了。”
笑容在太监脸上扩大,“郡公客气了。那咱家就先回去复命了。”
林稚水递了几块碎金子过去,这是属于太监的辛苦费,相当于国外给服务员小费。“您走得慢些,不急。”
等人走后,林稚水平静道:“出来吧。”
陆嘉吉挠着脖子上的小红点,从假山山洞里钻出来,干笑了两声:“我就知道,林哥儿你肯定会发现的。”
林稚水:“你躲里面做什么?四月了,蚊子多,有你好受的。”
陆嘉吉揉了揉腿,“麻了。”索性往地上一蹲,整个人缩成了一团,膝盖撑着脸冲林稚水笑,“我在做先生布置的课业,怎么也想不出来,你这儿被文曲星照耀过,说不定我多呆一会儿,也能被文曲星启发呢?”
林稚水:“……”
林稚水:“那你被启发了没有?”
陆嘉吉继续挠着脖子上的蚊子包,还拿手掌拍了拍,“好像有点头绪了。”
林稚水:“……”
陆嘉吉假咳两声,“其实不止我来了……”
他提了这一嘴后,院子里各处就传出了摩擦声。有人从树上跳下来,有人扒着草丛伸出脑袋,笑容尴尬,有人憨笑着探出空荡荡的水缸,有人哀嚎着喊同伴:“扶我一下,小腿痉挛了!”
林稚水眼看着一个个同窗从他院子里钻出来,深感窒息:“你们怎么不把我院子里的花草拔了,拿回去熬汤呢?”
“好主意!”陆嘉吉砸吧一下嘴,“到时候带去药店看看,没问题就熬汤喝了,汤名我都想好了,叫‘明智汤’!”
林稚水狠狠地踢了他小臂一脚,“就你聪明机灵。”
有同学立刻扒拉着砖块缝里长出来的杂草,用力一揪,“林兄,这草就归我了!”
“唉唉唉!你好鸡贼!我也拔!”
“给我留点!”
林稚水站在一旁,哭笑不得。
他当然看得出来,这些同窗们表面上端着迷信的态度,实际上,只是因为他院子里有数月不曾打理,杂草丛生,又怕他尴尬,找个理由帮忙罢了。
周围草屑横飞,陆嘉吉默默爬起来,有些麻的双腿让他走起路来一瘸一拐,“林哥儿,啊不对——”他瞅着林稚水手里的圣旨,调侃:“公侯伯子男,清河郡公,我以后该喊你林公了。”
林稚水忧愁地叹了一口气:“谁还记得……我才十七?”
“你才十七?”一道身影从青石小路的尽头走来。
是楚续。
他怔怔地看着林稚水,视线从他额心耀眼的火印滑下挺直的鼻梁,一路移到光洁年轻的面孔,还有朝气蓬勃的眼眸。
少年是英才,英才是少年。
他没有比他大多少,但是他的成就,他拍马也赶不上。
陆嘉吉一无所觉地帮林稚水说,“是啊,他才十七,比起他,我真是白活了十七年。他厉害吧?我兄弟!”
“很厉害。”楚续真诚地说。
他突然走过来,掏出一块印章,目光平静地凝视着林稚水,“你比我更适合做书院的斋主,我不如你,请你接下这枚斋主印。”
楚续的语气没有太大的波动,心平气和的模样就好像他说的是“我这里有本书,你更适合它的内容,你把它拿走吧”。
学子们蹲在草丛后边,衣服上沾着草刺,叶屑,嗓音里压满了看到现场的兴奋。
“哇,楚斋主这是认真的吗?这可是斋主的位置啊,等同于不需要教学的先生,哪个学子见了,都要对他恭恭敬敬,而且,拥有着书院最好的资源,他就这么拱手让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