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廊里的灯光明亮,微微偏头的青年眼睫低垂,在眼帘上投下浅浅的阴影,额前的黑发柔软地搭在洁白的纱布上。
即使是穿着柔软舒适的病服,他的单薄的背脊也是挺直的,手指搭在膝盖上,整个人透着一股苍白和脆弱。
长廊远处昏暗处的男人坐在轮椅上,膝盖上搭着手,沉默地望着坐在长椅上穿着病服的青年。
坐在轮椅上的男人有些恍惚,仿佛想起了上辈子那个落着大雪的冬日。
在那个偏僻的破旧医院,青年是不是也是这样,脸色苍白,背脊削瘦单薄,静静地坐在长椅上看着医院中来来往往的人群。
日复一日,在漫长的冬季中静静地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没有爱人,没有朋友,没有亲人。
至始至终都是孑然一人。
轮椅上的男人放在轮椅把手上的指骨泛白,胸腔中翻涌的情绪几欲让人窒息。
他一遍一遍告诉自己,压抑住,要压抑住。
不能吓着青年。
长廊中昏暗角落里的男人沉沉喘了口气,压抑着周身气息,仿佛平静海面下的惊涛骇浪,他手摁在轮椅扶手上,指尖泛白,甚至带着点痉挛。
诊疗室的门被一个男人懒懒推开,男人微微蹙着眉头,捂着腮帮子,看上去心情颇为低落的样子。
男人走到长椅旁,坐了下来,手肘撑在长腿上,神情带着委屈对着身旁的青年说了一些什么。
长椅上的陈栖转头望向身旁秦恒,小心翼翼伸出指尖,轻轻碰了碰秦恒的脸颊。
秦恒只觉得青年的指尖冰凉,他们两人的距离很近,他微微垂眸便能瞧见青年鼻尖上那枚小小的痣,瞧见青年垂落在眉骨上的柔软黑发。
陈栖蹙着眉认真地瞧了瞧他的模样,确定没有什么问题后,弯了弯眸子对他带着点哄道:“我回去煮粥给学长喝。”
秦恒桃花眸里带着笑意,用手肘撑着膝盖,懒洋洋拖长声音笑道:“学长想喝八宝粥。”
陈栖想了一下,认真严肃道:“八宝粥太甜,不能喝,换一个。”
秦恒微微垂头,抬手握住了青年放在自己脸庞上的指尖,嗓音里含着笑意道:“骗你的,这几天你在医院,想吃什么跟学长说。”
“学长做好了给你送来。”
陈栖还没回答,一道突兀的冷淡声音就传了过来。
“秦先生,不劳您费心。”
“几顿饭,燕家还是付得起的。”
两人同时转头望向身后,发现了不知什么时候梁志推着轮椅,停在了他们面前。
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双手交叉在腹前,面容冷淡,眉眼桀骜。周身的压迫感不再像以往一般逼人,而是压抑了起来,仿佛像汹涌波涛下压抑的平静。
身后的梁志站在轮椅后,对着秦恒彬彬有礼微笑道:“秦少,我们这边自然会照顾陈先生。”
“您可以尽管放心。”
秦恒抬起头,看向坐在轮椅上的男人,挑起眉来,眼里闪过诧异。
眼前的男人脸色苍白,坐在轮椅上一副病怏怏的模样,跟平时戾气深重、桀骜的截然相反。
看上去像是遭受了什么重伤一样。
陈栖望着坐在轮椅上的燕寰,似乎是没有想到这小两口搞事搞得那么厉害,直接把腿给搞没了。
燕寰微微抬眼,漆黑的眸子宛若幽深的深海,一错不错地紧紧盯着他面前的陈栖。
燕寰的眼神极具侵略性、逼人,似乎要盯得人无所遁形,想要剥下面前人的所有伪装。
他迫切地想寻找到几丝能够说服自己“陈栖也是重生”的蛛丝马迹。
仿佛像是沙漠中即将渴死的旅人,疯狂地渴望着能够救命的水源。
但他面前的青年目光沉静,望向他没有一丝波动,只有疏离与淡漠,仿佛是真正对待一个不讨喜的陌生人而已。
燕寰喉咙动了动,目光晦涩起来,交叉的手指逐渐收紧,他垂下眸子低低道:“陈…先生是受了我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