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医院门口时,已经是傍晚,天边朝霞漫漫。
陈栖坐在秦恒车上,车窗外的霞光漫进来,给他镀上温柔的金色光芒,纤长卷翘的睫毛低低垂在细腻的眼敛处,一截白皙的颈脖束在衬衫口。
车内放着舒缓的英文歌,在女歌手低哑的嗓音,开着车的秦恒忽然道:“今天我看了现场的监控。”
车缓缓停下,路口前不远处是一个慢长的红灯。
秦恒低头,屈指弹了弹烟盒,弹出一根烟点燃,他摇开车窗,偏头朝车窗外缓缓吐了一口烟沙哑道:“差一点点,我哥就没了。”
那巨大的广告牌,砸下去,不死也残。
陈栖坐在副驾驶上,没说话。
秦恒脸庞在缭绕的烟雾中看得不真切,他没想到,他一时兴起的举动,竟救了他大哥一命。
他弹了弹烟,转过头望着陈栖沙哑道:“我看到了。”
“那时候没一个人在看你。”
除了有一个男生递了一瓶水给青年,便无人理会。
他当时看着一群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的人争相恐后围在秦邵身边,再看着被飞溅的碎片划破的青年,心头当下就起了戾气。
那股戾气冒出来的时候,就连秦恒自己都愣了一下。
后来赶到医院的时候,他也看得出来,陈栖眼里都是他大哥秦邵。
眼睛是不会骗人的。
绿灯亮起,车子缓缓发动,飞驰过路边一盏一盏亮起的路灯。
忽然,车里响起一道清澈的嗓音,秦恒听到陈栖缓缓道:“我高中的时候就见过秦总。”
“那时,秦总来到我们学校致辞,我那时就远远地在下面看着他。”
青年偏头朝车窗外望去,一向冷清的面容上带着些温柔,似乎是慢慢回忆过去。
“那时候我就在想,这位学长真的是太厉害了。”
车里沙哑舒缓的女歌手声音渐渐小了下去,车里只剩下青年的声音。
秦恒似乎是控制不住一般,他偏过头,看着青年慢慢笑起来,声音里满是满足道:“能够救秦总一命。”
“我已经很满足了。”
车子驶进A大南门两侧,到达宿舍楼下,陈栖低头解开安全带,转头看向秦恒笑了笑道:“谢谢学长了。”
语气与笑容都是一如既往地礼貌与疏离,仿佛对秦恒就真的对待普通的学长一般。
与在医院对待秦邵那时,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秦恒喉咙动了动,他凝视着陈栖上楼的清瘦背影,内心有个声音在悄然低语道:这不就是你所渴望的吗?
你渴望有人至死都暴烈地爱你。
你渴望有人能够明白爱和死一样伟大。
你对爱的臆想与渴望是永远都填不满的深渊。
但这份青涩而纯粹,甚至都称不上是爱的崇敬,却令人如此灼热滚烫得目眩神晕。
甚至,这份崇敬,都不是属于他秦恒的。
仿佛是冷眼旁观周遭人喜怒哀乐的神明,在某一刻的倏忽间被人狠狠拽下神坛。
那种纯粹的崇敬是青涩、滚烫的,同时也极易让人沉溺其中。
秦恒感受着神经末梢仿佛都在战栗的甜蜜,他感到骨子里源源不断沸腾的欲望在撕扯着、叫嚣着,把那份令灵魂都在颤抖的崇敬从青年眼里拿出来。
让那双纯粹柔软的眸子,从此,只注视他一个人。
秦恒猝然掐灭了烟,他手撑着额角,沉沉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