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是否定的。
梁君澈的谎言,从来不是无懈可击,甚至可以说破绽百出。
聪明如他,怎么会无所察觉?
他不过是做了让自己最舒服的选择。
就好像他对那些莫名而起的爱慕选择置若罔闻,并非情窦未开,并非心硬似铁,只是他认为,若对方不说,装作不知道,彼此都舒服。若对方表白,礼貌性拒绝,他既不被打扰,也能问心无愧。
他不过是一位,包装得很好的利己主义者。
只是比其他利己主义者更可悲的,是他连自己都骗。
他不愿意去确认所有会让自己感到恐惧、不安、甚至不舒服的事实,又怯懦,又可悲,需要有人站到他跟前,赤/裸裸的扯下所有谎言,告诉他别再骗自己了,他才愿意从包装里走出来。
看到满目疮痍。
看到筑好的小窝支离破碎。
看到自己落在深渊之下,只有荒凉和恶意。
或许比起梁君澈的欺骗,他更加憎恨的,是让他讨厌的自己。
二十多年时光里所有不美好的画面一幕幕涌现,如走马灯般在苟玳脑海轮番上映。
人是一种奇怪的动物,对于欢乐的愉悦总是转瞬即逝,对于痛苦的留恋却能在每一个想要回忆的时刻,一遍遍将结疤的伤口反复戳开。
昏暗无灯的房间。
父亲刻薄的唇。
母亲寡淡的脸。
烧烤摊孜然过剩的茄子。
孩童们的嘲弄声。
老师怜悯又厌恶的眼神。
……
在人类世界,其实根本没有什么能量守恒原理,因为十分的快乐,都无法掩盖一分的伤痛。
手机铃声响起,苟玳瞥了一眼,有些意外,是常济。
他没有接。
他现在感觉很累,说不出话。
许久,对方似乎知晓苟玳不方便接电话,停止了铃声,发了数条信息。
苟玳点开。
【常济:接下去几天都没有比赛,我回学校了。】
【常济:刚在图书馆翻书,恰好翻到这句,忽然感慨万千,特别想和你分享】
【常济:图.jpg】
苟玳看着图中被常济画圈的句子——“ifwintercomes,canspringbefarbehind”
众所皆知的“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常济:谢谢你带我走出了那个冬天(可爱脸)】
苟玳盯着屏幕,半晌,按掉了屏幕。
他曾经以为,他和梁君澈,是在寒冬里相遇的两个人,一起走入春色撩人里,哪怕他们相识在盛夏骄阳中。
他们能够读懂彼此的哀伤与寂寞,苦楚和不安。
他以为最差的结果,不过是他们没能在和煦春风里继续并肩,走到路口笑着说分手。
然而梁君澈,他并不是属于寒冬里的人,他是个从春天跑来的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