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宁静祥和。
“听起来没什么不对,也不像你想的那样。”
怜舟放下心来:“无事不是更好吗?”
“是好。夜深了,咱们回罢。”
大黄猫跟着昼景回了宁家小院,懒懒趴在墙头睡大觉。
歇在树上的平安见家主和夫人归来,安心闭上眼。
回家第一夜,怜舟陷入短暂失眠,辗转反侧,以至于许久之后睡去,做梦都是穿着女装的阿景。
相比起来,昼景这宿睡得饱饱的。睡醒见到一脸幽怨的舟舟姑娘,她坐起身,呲牙笑起来:“舟舟,为何这么看我?”
怜舟刚醒不久,眼下蒙了淡青,梦里她和变作女孩子的阿景游山玩水好不逍遥,笑醒之后发现一切都是构想出的虚幻,心情一落千丈。
哪怕现在的阿景很好,碍于男女有别,她还是不能同他太亲近,苦恼地叹了口气,也知自己强求,赌气道:“不能看你吗?”
昼景傻了眼:“可以呀……”
她掀开被子,着了雪袜踩在地面,哒哒跑了两步蹲下?身子:“隔那么远哪能看清楚?你愿意看尽管看啊。”
“谁要看你?”怜舟一指戳在她肩膀,嗔笑:“离我远点,不要影响我起床。”
昼景借着她忽略不计的力道退到一旁,眼里挂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笑。
舟舟姑娘不仅人长得美,她最欣赏的地方,是小姑娘外柔内刚很有主见啊。像夹心的小糕点,外面软软的,里面藏着甜蜜惊喜。
“你还看?”怜舟抚弄微皱的里衣。
“不看不看。我这就出去。”她拾了外袍走出门,身后,少女轻抚额头,喃喃道:“不能再胡思乱想了。”
一刻钟后,昼景茫茫然地被走出房门的小姑娘瞪了一眼:都怪你啊!妖里妖气的。害她入梦都是香香软软甜美诱人的女孩子阿景。
昼景对她的心事一无所知:“舟舟,你又看我,我脸上有花吗?”
你脸上没花,却比最美的花好看多了。怜舟心道……
清晨醒来,用过早饭,昼景一身素衣带着早就备好的拜祭之物同少女出门。
小镇不大,东家杀头猪,西家都能听到动静。昨儿个宁家小院热热闹闹,一传十十传百,人们好奇心作祟,却被那少见的华贵派头骇得不敢凑前,说来也怪有意思,看起来唯唯诺诺畏畏缩缩的袁丽瑰竟然有胆子最先踏进那道门。
红日东升,早起的人们看到从宁家院出来的年轻人,先被少女长开的眉眼以及毫不掩饰的容色惊地说不出话,又被她身边从头到脚贵气十足漂亮地令人发指的男人震得神魂颠倒。
了不得了,宁家闺女什么时候长得这么好看了?
才多久,这是飞上枝头做凤凰了?
昼景不解:“他们看起来很惊讶,一半为我,一半为你。这怎么说?”
怜舟轻声为她解惑:“我平常出门都要修容做一番遮掩。”旁人修容是为了美,她是为了遮掩美。
“原来如此……”昼景笑道:“有我在,你完全可以大大方方做自己,天塌了我帮你撑着,即便回了浔阳,契约完成,作为朋友我也会护着你。舟舟,你想做什么,尽管做就好了。”
“阿景……”
“嗯?”
怜舟启唇:“遇见你是我的荣幸。”
“本家主也不是对什么人都这么好的。”昼景笑眼漾起细微波澜:“我欣赏舟舟柔弱里向强的孤勇。哪怕你现在很弱,可你心里有把火,那火燃烧不灭会支撑着你再苦再难都不轻言放弃。
你聪敏好学,心性坚韧,总有一天会站到高处,天地之大,必然会有属于宁怜舟的光辉位置,你的名字会被口口相传,世人提到你再不会说读书是男人应该做的事。
你会击败世俗的谬见,因为你心里就是这样想的。你不服,你敢想,敢做。需知道,参天大树成长到枝叶叠嶂前,谁还不是棵弱小的幼苗呢?舟舟,我很开心能遇见你。”
她三言两语道破少女心底最隐晦最明亮最妄想的秘密,殊不知这番话带给怜舟的是怎样的震撼与感动。
可她的确说出来了。道的明明白白。就在铺了青石板的长街,路过一座拱桥,以笃定信任的姿态,激励着、断言着、温暖着。
怜舟喉咙微动,怎么都没想过,最懂她的人不是爹爹,不是娘亲,不是她儿时的玩伴,不是宋姑姑,而是相处一月有余的世家主。
复杂强烈的情感以隐秘迅疾的方式膨胀发酵,膨胀发酵到某种不可抑制的程度,怜舟忽然想喝酒。酒逢知己千杯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