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店主恼火得不行,看女人还在那里大声叫喊,恨不得把整条古玩街的人都引过来似的。这要是闹大了,他以后还怎么在这一行里混?谁还敢拿东西来给他鉴别?这店里的生意还做得下去吗?
“要不然报警吧。”郑店主等女人喊完,突然也提高了声音,“你说这是国外来的舍利子是吧?那你从哪个国家弄回来的?花了多少钱买的?进海关的时候登记了没有?有鉴定证书吗?”
女人被问得愣了一下。她怎么可能有什么鉴定证书?这东西只是小郑拿回来的而已,根本也不是他们自己花钱买的。
“没有?”郑店主其实早就料到她不可能有,“是走私吧?我看还是报警吧,查查这东西究竟是怎么来的。我看你们是被人骗了,我可不替这种假货背黑锅。”
“你,你胡说,什么走私!”女人气得胸膛起伏,却不敢再闹了。她也能猜得到这东西来路一定不正,怎么敢报警?小郑人都死了,难道还要连累她吗?
邵景行一边听人吵架,一边仔细观察手里那颗珠子。对着光仔细数,里头的孔果然是九曲的,不过究竟是人工钻出来的还是天然形成的,他就看不出来了。
“我算是认清你了!”东西被调包,明摆着是不可能拿回来了,女人两眼发红地瞪着郑店主,“你等着吧!小郑做了鬼都不会放过你的!”说完,她就转身往店外走,经过邵景行和胡原身边的时候,还用力撞了他们一下。
邵景行没防备,被她撞得后退一步,就撞在了另一个人身上,一股淡淡的烟草气味顿时冲进了鼻腔。
“对不住啊。”邵景行转身道歉,却觉得头皮微微一痛,仿佛有根头发被扯了下来。他没在意地抬手揉了一下,抬眼看了看被他撞到的人。
那是个中年男人,五官平平无奇,属于掉到人堆里就找不出来的那种。被邵景行撞了一下,他也只是随意地摇摇头示意没事,目光就在店里打起转来。
既然人家没在意,邵景行当然也不会在意,随手就把那颗珠子递给了郑店主:“其实我觉得这东西还挺有意思的。”
郑店主那一口火到现在还没平下去呢,呼呼喘了几下才苦笑着说:“景少要是喜欢就拿去吧。这次算我走了眼,给自己惹了一身臊。”
“我要这玩艺干吗?”邵景行一乐,把珠子放到柜台上,“我看还是把这东西还给她比较好。不管真的假的,物归原主没心事。”
郑店主大吐苦水:“我也想这样啊。小郑出事的那会儿我就把东西还回去就好了。我也是看他家里闹成那样,怕这东西还回去他们又争起来,才想着过几天还给她……你说,这年头好人是做不得了!就这几天天气热起来,这玩艺就褪色了……”
“要不然,卖给我吧?”刚才被邵景行撞了一下的男人忽然开口,“我看这东西应该还是个舍利子,就是原本没那么亮而已。要是拿来供奉,其实也没影响。”
郑店主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算了,我还是过几天还回去吧。”其实刚才他也就是气头上那么一说。邵景行说得对,不管是真是假,哪怕还回去那女人再扔了呢,都不关他事。可要是从他手里卖出去,那可算什么呢?
中年男人看了郑店主一眼,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他转身的时候正好撞上胡原,把胡原撞得踉跄着哎哟了一声。不过中年男人立刻伸手抓住了胡原:“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胡原摸着自己的鬓角站稳了,看着中年男人出去,才小声跟郑店主说:“老郑,你没把东西给他,就赶紧还回去吧。”
“怎么了?”郑店主愣了一下,“有什么事?”
胡原仍旧看着男人的背影:“这人身上的肌肉够结实的,刚才抓着我的时候手跟铁钳子似的,我觉得——不是个普通人。”
“这倒是真的……”邵景行刚才撞在这人身上的时候也有同感。这中年男人看着不起眼,可肌肉却相当结实,撞上去的感觉如同撞在牛皮沙袋上一样,要不是两人撞中的瞬间这中年男人后退了一步,说不定都能把他弹回来。
郑店主脸色不由得微微一变,立刻把柜台上的珠子拿了起来:“那我现在就去还给她,她应该还没走远!”古玩街是一条步行街,要走到街口才是公交车站,女人现在应该还没走出去,这珠子最好也是众目睽睽之下给她,就算她扔进垃圾箱也行,可就是别再搁在他这儿了。
把店门一关,郑店主撒腿就往步行街口赶过去,果然赶上了小郑的妻子,这次他直接就把珠子塞进了女人手里:“东西还给你了,你怎么处理我不管,反正不关我事了。”
郑店主说完,转身就走。他是预备听见女人骂他一顿的,估计还会把珠子摔到他身上来。果然他没走两步,就听见女人尖声骂他:“你混蛋——”
但这声音像被什么东西掐断了似的突然消失了,接着就有人喊了起来:“哎哎,这怎么了?”郑店主惊讶地一回身,只见女人一手高举过头顶,嘴角歪斜着,整个人却往地上滑了下去,那枚珠子从她手里落下来,一路滚远了。
“这,这——”郑店主愣住了,还是邵景行先反应过来:“打120呀!这看起来像心脏病!”
120来得很快,但是急救人员忙活了几分钟就宣布人已经没救了,然后——不知道谁打了110,几分钟之后,邵景行和胡原也都被警察扣下了……
直到天都黑了,邵景行才跟胡原从警察局出来,两人都有点眼睛发直,毕竟一个本来活蹦乱跳的人突然就在眼前没了,哪怕是陌生人,也不由得让人心里有些说不出的难受。
“老郑也是怪倒霉的……”胡原想找点话来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最后只能干巴巴地说了这么一句。
小郑的妻子已经被确认是心脏病发作。虽然这是因为她本身心脏不好,而且又受到丈夫突然离世的打击,甚至这些日子跟公婆争夺财产,大概早就心力交瘁了。但谁叫她是在跟郑店主争吵的时候发病的呢?恐怕郑店主是少不了这一场麻烦了。
“是啊——”邵景行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就为这么颗珠子……”小郑的妻子是很让人同情,但郑店主也算是无妄之灾了。
胡原叹了口气,正想说话,忽然觉得鬓角处一阵发痒,他伸手挠了两下,忽然见邵景行也在挠自己的后脑:“有蚊子?”
“夏天了嘛——”胡原也摸到自己鬓角处肿起一块来,“警察局那种地方……”人来人往的,连个蚊香都没点,有蚊子很正常。
“说的也是。”邵景行随便挠了挠,觉得那股子刺痒劲儿缓解了很多,也就不在意了,“走吧。”
“哎——”胡原满心遗憾,“今天真是——搞得这么扫兴,要不然去喝杯咖啡,算我给景少赔个不是……”他好容易把人说动了,结果遇上这么档子事儿,眼看着今天是做不成生意了。
邵景行可没心情再跟他喝咖啡了:“我累了,今天就算了吧。”看见小郑的妻子突然发病身亡,让他不禁又想起自己的病来——要听霍青的话,进山海世界去找肉灵芝,还是想办法筹钱,做化疗呢?
邵景行满肚子心事,草草吃了晚饭就爬上床去了。但他才闭上眼睛,就感觉一丝凉风在吹拂后脑。
这可不对劲啊。他现在是面对窗户躺着,中央空调的出风口则在正上方,而房门关着,无论如何都不该有风从后面吹过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