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江淮是鬼!江淮江淮!你去那边转圈,转到摔倒就可以来找我们……”
不行,他想,摔倒了会一手泥,回家会被奶奶骂的。
他们欺负人,捉迷藏不是这样玩的。
孩子们嘻嘻哈哈地跑远了,只有那个叫江淮的孩子留下了,他想走过去说什么,但他什么都没说……为什么呢?
不太好闻的鸡粪味在夏季灼热的温度中蒸腾,他眼前一片黑暗,无法摆脱的阴影似乎要从后方袭来。
“快逃啊!”他想,“要被追上了,我要……快点逃啊!”
但前方也是黑的。
“抓到你啦!”声音猝不及防地出现在耳边,那个瞬间,他心跳如鼓。
有人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
他眼前出现了光,出现了蔫搭搭的柳树,出现了高高的草垛和土地,出现了一个男孩子。
“咦,你好像不是……你怎么不一起玩?”那个孩子的笑容灿烂到刺目,“对了,我是江淮!你叫什么?”
他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就像是很久没和人说过话一样,他说:“……钟琪。”
他似乎也变成了小孩子,奇怪,他为什么一开始会认为自己是大人?
小孩子手短脚短,可他却觉得很安心。
江淮快乐地邀请他:“要一起吗?”
其他孩子们都不见了,因为捉迷藏躲起来了吗?江淮似乎忘记了捉迷藏这回事,而钟琪并不想提醒他。
他注意到对方裤子上有许多尘土,但毫不在意,傍晚的太阳是赤红色的,要到分别的时候了,钟琪鼓起勇气说:“……会被骂。”
江淮疑惑地看过来。
“要……要去我家玩吗?”
邀请他去自己家,可以把他的裤子借给他!
江淮果然答应了。
奇怪,他潜意识觉得江淮一定会答应的,这信任来得无端又牢固,但为什么说出口时那么紧张呢?
天色暗地不正常,钟琪拉着江淮往家的方向走,他听到黑暗里传来窃窃私语——
“爸妈离婚都不想要,只能丢给钟老三的媳妇。”
“不是个带把的吗?”
“带把怎么了……他爸也是个不要脸的,要我说就不该让他们这些外姓住着!现在村子都要姓钟了……”
“他怎么穿着裙子?噢噢,我想起来了,那是钟玲玲的……虽然旧了,但拿走的时候哭得震天响,玲玲妈脸色那叫一个不好看呦……”
他频繁地转过头去看江淮的表情,而江淮似乎听不见。
他又是放松,又是难堪。
终于到家里了,门没有关,他推门而入,发现地上是各种竹条和纸壳,没有开灯,一片黑暗。
是了……奶奶去附近的窑厂挑砖头了。
挑一下午,能赚二十块。
钟琪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如果把裤子借给江淮,奶奶会不高兴呢?那趁她不在……她不在……
他让江淮待在客厅,打开了衣柜。
……后来发生了什么?
他一直哭到奶奶回来,他哭到江淮根本不敢走,他哭着问江淮“你是不是也因为我穿裙子而讨厌我,男孩子穿裙子是不是很恶心”,江淮当时说什么来着,这个男孩满脸茫然与抱歉,虽然他似乎根本不明白为什么要抱歉,但轻声哄他“我不觉得,你别哭了……但我不知道男孩子能不能穿裙子,让我回去问问妈妈好不好?”
后来江淮招招手走了,而奶奶尴尬地对这个刚到她腰间的小客人说了半天好话。
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