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裕帝心中隐隐恼怒,这时倒忽然想起曲长负来了。
这年轻人面圣的次数不多,但每回都口齿锋利,思维敏捷,很有急智。
左右一时无人接话,隆裕帝便点名道:“曲郎中,这最后两句便由你来接吧。”
李淳有些好奇,往郢国的官员队伍里看去,想瞧瞧是谁能让隆裕帝在这种时候叫出来,那必然有过人之处。
他没想到的是,应声出列的,竟是一个极俊俏,极秀美的年轻人,眉宇间还隐隐带了些病容,瞧来绝对不超过二十。
曲长负行礼道:“是。”
稍稍思忖,他接着万关奎那句话往下缓缓说道:“……便孤灯和月,西风吹影,并作阑珊。”
万关奎忍不住扑哧一笑,众人神色各异。
这句诗说工整是工整,美也是极美的,可惜一句诗中五个词,等于把他们之前说的那些个丧气话总结了一个遍,不合时宜到了极致。
可见年轻人没见过世面,真是慌了。
李淳眼中却掠过一丝奇异之色,问道:“下一句是?”
曲长负微微而笑,抬手躬身一揖:“但取三分夜色,化平生意气、入云天!”
李淳怔住。
诚国公原本气呼呼的,此时却不由喝彩道:“妙极!”
短短两句话,一句将之前所有悲郁不祥的意象集结起来,最后化腐朽为神奇,所有困苦挫折都变成激发胸中意气的青云之路,令人胸襟为之一畅。
他年纪轻轻,竟有如此的文思才情!
宋太师出征,但他的次子宋鸣风任武德司统领,却是被留在了京城之中,此时也在场。
他身为武官,于诗文方面只是粗通。
见到这样难的问题,皇上竟然出言点了自己的宝贝外甥,宋鸣风担忧不已,简直恨不得当场跪下祈祷,要不然就一会直接冲出去替曲长负领罚。
结果连他都没想到曲长负居然这么出息,美的不行,忍不住便在旁边笑出声来,被同僚拉了一把,才稍作收敛。
相比宋鸣风的喜形于色,曲萧却迅速隐去了面上的一丝错愕,这是他返回京城一来,头一次跟自己的长子同时出现在这种场合。
以前随听人说了曲长负的锋芒展露,此时亲眼得见,却难免让人心头掠过一丝复杂。
这孩子,成长的可真快啊。
隆裕帝心中大为得意,便知道曲长负必能解围,哈哈一笑道:“两国联词,千古佳话,快快记录下来,谱曲传唱。”
而这时,下面场中的赛马也已经出了结果,却是郢国稍逊了一筹。
万关奎被曲长负这么个毛头小子给削了面子,正愁下不来台,见状笑道:“哎呀,这可真是承让了。双方正好平手。”
隆裕帝此时心情不错,没再跟他计较,向下看了看道:“这种普通比试没甚趣味,不过开胃小菜。贵使难得前来,倒该让咱们两国的儿郎们拿出些真本事了。”
李淳道:“此言甚是,不过动刀动枪的过招难免伤了和气,依我看,不若组两个队,便先比试一场打马球如何?”
打马球说白了就是击鞠,两队各骑马匹,以长柄球棍抢球,谁能先将球打入对方球门,便可获胜。
虽然这只是一项娱乐活动,但也考验骑者的马术、准头、胆量、敏捷性,没点功夫的人还真的玩不起来。
李淳敢提,隆裕帝自然没有不一口应下的道理,笑着允了。
见李淳打算亲自上场,他便吩咐道:“太子,老大、老三,还有阿靖,你们几个也一块跟着玩玩。”
总没道理朕的儿子就不如别人家的,玩死你们。
除了五皇子和六皇子早夭,剩下的成年皇子都被皇上叫上了。
此外,又加了璟王以及卢延宋绎宋彦周英等平日擅长这种游戏的世家子弟。
卢家不光倒卖军饷,后来为了遮掩此事,更是假意刺杀魏王,这个罪名著实不轻。
皇上对他们的发落还算宽宥,只将卢洋一人处死,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担心因此动摇太子根基,引起朝堂生乱。
——虽然疼爱魏王,但对方毕竟有异族血脉,当初没有立为太子,以后也不可能,这个道理隆裕帝心里还是十分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