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徽回过神来:“都下去罢,孤想自己走一走,散散酒气。”
不远处的戏台子上,咿咿呀呀唱着“小生为小姐,昼夜忘餐废寝,魂劳梦断,常忽忽如有所失”1,相府的花园小径上满是落枫,踩在脚下沙沙作响。
齐徽走了几步,胸中烦躁稍解,忽觉不对。
他转过身,望着斜后方种下的那片枫树。
东宫卫尉李吉一直在后面跟着,见齐徽停步,不禁问道:“殿下,那个方向有什么问题吗?”
齐徽沉声道:“你看,那一片树林的排列,像不像阵法?”
李吉倏地一惊,即使作为武将,他对此道也只是粗通,经由齐徽点醒之后再看去,只能识别出这些枫树依稀是按照十二地支的方位排列的:“这……”
齐徽却已断然道:“你就在这里等着,没有孤的命令,不可跟随。”
说罢之后,他便急急向着那片枫林走去,竟好似对这种阵法十分熟悉似的,不过几步,身形便没入了其中。
乐有瑕昔日所住的府邸,便喜用五行八卦之法设计道路。
相府种植的这一片更是十分粗浅简单,齐徽几步便绕了出去,一抬头,发现已经到了一处院落的墙外。
曲相唯一的女儿正在外面参加宴会,庆昌郡主住的是正屋,这里绝对不可能是女眷居住之地。
齐徽紧张的心脏砰砰跳,堂堂太子殿下,竟头回做了翻墙贼,利落跃上墙头,手一撑,便进了院子里。
就在齐徽翻墙之前,肩膀受伤的齐瞻已经先一步进了曲长负的卧房。
以他的功夫,就算是有伤,也能轻易躲开相府下人,在院子里随意转了转,没发现什么异常,倒是来到了曲长负的院子外面。
当时见他对曲公子感兴趣,手下为了讨好,特意给齐瞻画过相府院落的布置图。
齐瞻鬼使神差地就进去了。
他也说不上自己是出于何种心态,堂堂魏王殿下,平素确实风流浪荡,但也没下作到随便闯人家房间的地步。
——况且他明知人不在,进来也做不了什么。
是因为这小子三番两次忤逆自己,想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还是心里面放不下,单纯想做点什么招惹他,换来他冷冷淡淡的一瞥?
齐瞻进了门,才惊觉自己真是十分无聊有病,正要离开,忽听外面传来脚步声。
他顾不得多想,整个人连忙往屏风后面一隐。
*
齐徽跳进院子之后,只见布置的甚为雅洁,正面对着的便是前厅。
前后门都敞开着,可以直接穿过。
最关键的是,这厅门上方用行书题着“饮风”二字。
笔意甚是潇洒,却正是他所熟悉的字迹。
齐徽嘴唇发颤,双手紧攥,不能克制地向前走去,却只觉一步一伤,不知此身阴阳。
穿厅堂,过回廊,近厢房……
凭着本能绕过两名打扫院落的仆役,只见一个房间门扉半掩,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响了一下。
他几乎不能呼吸,再也顾不得其他,推门而入。
齐瞻感到有人仿佛要进入,再要跳窗肯定来不及了。
他心中暗骂是哪个下人如此不赶巧,同时疾步后退,瞬间绕到了屏风后面藏好。
齐瞻刚刚藏好,齐徽便进了门,发现房中安静无人,刚刚的微响仿佛只是他的错觉。
床头上放着一卷《尚书》,里面偶作评语批注。
书页间还夹着几首未完成的残诗,下题曲长负三个字。
曲、长、负,曲长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