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司说,“不过我想,对你,她也下不了手。”
顾意苦笑:“可她连亲生儿子都杀了。”
“两码事。”
薄司把烟丢掉,踩灭,说:“其实,她不一定下得了手杀顾邈,母亲爱孩子,是天性,如果不是她的恨被有心人利用,也许最终,一切都会不了了之,咒杀多简单,不需要亲自动手,只需要一份仇恨,几滴鲜血,就能毁灭一个人,你养母被鬼母利用,现在,终于成了那妖怪的养分,说起来,多少是有些惆怅的,她到最后,也希望你能穿上顾邈的衣服,她是放不下顾邈,也割舍不了,自己对儿子的那份母爱,这件事,你很难说得清对错,有时候,人世间的事就是如此,除了仇恨,便是无奈。”
“老板,你好像什么都知道。”
“知道这些有什么奇怪的。”
顾意看向他,“刚才,一直躲在厨房外偷听吧,不然怎么知道妈被有心人利用这件事。”
薄司表情闪过一丝微妙,道:“反正我出现在哪儿又不用敲门。”
“你这是承认了?”
薄司瞪着他:“那又怎么了?”
顾意嘴角勾起弧度,道:“我以为你真的不管我了。”
薄司笑了笑,垂下眸,淡淡的:“不是我想管,你好歹曾经是我员工,如果你被这的妖气吞噬,说出去我多没面子,还在长街混不混。”
“长街上本来也没几个人。”
想到苏敏君,顾意眼中还覆盖着难以消散的悲伤,“老板,事情已经结束了,我妈她咒杀那么多人,现在也付出了代价,你可以回到长街,继续做生意了。”
薄司看着他,“那你呢?”
“我想在这住几天,毕竟这是我以前的家,虽然现在人都没了,好歹还剩我一个,我想多回忆一些过去的事,这样,就会忘记很多现在的事。”
“你不怕那鬼母回来找你吗?”
“她找我做什么,她不是母亲的怨念凝聚成的妖怪吗?如果妈对我也有怨念,可能,我根本活不到现在吧。”
“成,你想留下就留下吧,希望你在这能实现愿望,真的忘记很多,你想忘记的事。”
“嗯。”
顾意轻轻点头。
薄司转身离开。
他没有看他,而是一直望着窗外,那鬼母消失的方向。
这几日,顾意一直睡在苏敏君的家里,他没有离开,饿了就吃些冰箱里的剩菜,旁人也不知苏敏君已经消失,偶尔他到阳台上看看,能看到隔壁瘸腿的王婆婆,王婆婆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推着轮椅在阳台上给花花草草们浇水,有时浇着浇着,婆婆会痛哭出声,嘴里喊着儿啊儿啊,儿子死了,对婆婆打击太大,终日以泪洗面,无论她的儿子生前如何对她,这一刻,她只是个期盼儿子回家,苍老的母亲。
听多了王婆婆的哭声,顾意心中也很难过,一晚,他终于悄悄离开了小区,一个人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走着,走着,他感到街上雾气越来越重,而这雾气,是他熟悉的。
他又来到长街了,薄司开店的地方,好像这是一种习惯,已经淌进了他的血液里。
长街很黑,潮湿的雾气缭绕,有些看不清东西,顾意用力眨眨左眼,朝前走,经过终详屋时,他心生感慨,却始终没有勇气往里面多看一眼。
他怕见到薄司,更怕克制不住对薄司的眷恋,可他又不想回去,只能往前走,整条长街到了夜晚基本上没什么人,所有店铺,也只有寿婆婆的面馆还亮着灯,顾意有些想婆婆了,便加快了脚步,朝寿婆婆的面馆走去。
小小的面馆,只亮着一盏古老的油灯,油灯旁围绕着嗡嗡嗡的小昆虫,虽然是很老旧的店铺,却给人一种异常温馨之感,仿佛来到这里,就回到了家,能尝到儿时妈妈的味道。
空气中飘着面条的香味,顾意深深吸气,而这时,他看到寿婆婆一个人正围着围裙在吃力地擦着桌子,婆婆比上次见到时更憔悴了,原本花白的头发有些近乎透明,脸上的皱纹变得又长又深,婆婆一边咳嗽着,一边干着活,时而直起腰替自己捶捶背,不知为何,顾意见到这一幕,觉得心里酸极了,他匆忙跑过去,喊道:“寿婆婆。”
寿婆婆回头,见到他,喜上眉梢:“小十八,你回来了,好久不见,婆婆好想你啊,听说你离开终详屋了,婆婆好难过,可这是薄老板的决定,婆婆也不好说什么……”
顾意微笑:“没关系的婆婆,都过去了,您干活很累吧,来,坐着休息一下,这里都交给我。”
“哎?那怎么行……”
“没什么不行的。”
顾意把寿婆婆扶到位子上坐好,也没在腰间系个什么,挽起袖子便在面馆里仔细地忙碌起来。
寿婆婆一直看着他,苍老的眸底含着微润的水光,直到顾意把一切做完,朝她走来,她才慌忙转过头,把眼角的泪擦一擦。
“婆婆,您怎么了?”
发觉寿婆婆眼角红红的,精神也不怎么好,顾意坐在寿婆婆旁边,柔声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