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恶虎甩脱道:“别装模作样!”
众丫鬟见大少爷生气,赶忙散去。
孟桥妆知张恶虎跟白映阳感情深厚,这件事必不会瞒他,道:“你已说与白公子知晓?”
白映阳冷冷道:“老虎绝不会对我隐瞒任何事。”
孟桥妆不理他,又去挽张恶虎道:“相公,咱们进房再说。”
张恶虎怒道:“谁是你相公?你是男人!”抓住他胳膊拽进屋道:“我问你,你是不是一开始就设下圈套?”
孟桥妆道:“我设甚圈套?”
张恶虎怒道:“还装蒜!你骗婚,使诡计让我替你赎身!”
孟桥妆不满道:“那日在红娘子庙,是你自己跑来找我解签的,我可没招惹你,我去郊外作画,适逢下雨天,在土地庙避雨,也是你随后闯入,主动和我说话,再后来,你自己跟踪莲儿到赋音楼阁,还向我求婚,替我赎身也是你自己说的,哪一次我骗你了?”
张恶虎笨拙,被他连珠带炮一顿抢白,登时哑口无言道:“这……”
白映阳冷冷道:“你在红娘子庙和土地庙是没说谎,可是在赋音楼阁,你没一句真话。我问过水芸水芝,她们说你是老鸨养大的,近几年有了积蓄,便想着赎身出去,但老鸨一直不肯放人,你想了许多法子也没能脱身,与老鸨生出嫌隙,经常吵架。她们还说,那晚你在保甲府夜不归宿,回去老鸨只不过骂了一顿,根本没说不许出门,你信中说被禁足不能来看老虎,不是骗人是什么?”
孟桥妆怒道:“我又不是跟你说话,你走开!”
张恶虎厉声道:“不许对小白羊无礼!”
孟桥妆见他偏向白映阳,大为不快,对白映阳怒目而视道:“你胡说八道陷害我,在保甲府时,相公对我很好,我若开口求他替我赎身,他也必定会答允我,我如何用得着骗他?”
白映阳道:“那时你才遇到老虎,尚未想出这些阴谋诡计,待回到赋音楼阁,方慢慢想起可借机让老虎帮你赎身,但你已好几日没来看老虎,只得编个禁足的理由,推说不能来看他,还假惺惺让莲蓬送药,让他告诉老虎你想他想得吃不下饭,叫老虎心疼你。”
孟桥妆脸色微变,面现愠怒,张张嘴似乎想反驳什么,犹豫半晌方才说道:“那是你乱猜的,我若要相公给我赎身,早让莲蓬把你们带去赋音楼阁了。”
白映阳道:“哼,这个我也险些给你骗了!”对张恶虎道:“你可还记得当日我们跟踪莲蓬,他们主仆三人在城里乱跑。”
张恶虎道:“记得,你说他是怕我们跟踪,故意叫三个小娃娃走弯路甩脱我们。”
白映阳道:“我起初也这么想,后来再想就发觉不对劲。我们从土地庙回来那夜,你抱着我奔跑如此迅速,他瞧见了,定然知道你轻功不差,莲蓬他们三人只是小娃娃,即便再在城中兜上百圈,你也决计不会跟丢,其实他有心让莲蓬引你去赋音楼阁。”
张恶虎勃然大怒,揪住孟桥妆喝道:“你竟敢这般戏耍我……”忽然有些不解,问白映阳道:“既然他有心要我去赋音楼阁,大可让莲蓬带去便了,告知住址也行,为何要大费周章引我去,岂不多此一举?”
孟桥妆忙道:“是啊是啊,这些都是你胡乱猜测!我当时身在青楼,怕相公瞧不起我,才让不让莲蓬说出来,我又不会轻功,哪晓得相公竟跟得上。”
白映阳冷笑道:“你心思缜密,什么事逃得过你的眼睛?自老虎见到你,爱得不得了,他觉得你是天上的仙女下凡,纯洁无瑕,敬重有加。你心里明白,如果老实告诉老虎你是青楼之人,他定会大失所望,因此你让莲蓬送信,却故意什么都不说,弄得神神秘秘,让老虎觉得有难言之隐。你也猜到老虎多日不见你,即便莲蓬不说,他也会悄悄跟去,莲蓬他们在街上乱兜圈子也是你交代的,好让老虎觉得你害怕跟踪,生出一种你很不愿意让他知道真实身份的感觉。一旦老虎心中有了极坏的想法,再发现你是青楼之人,反倒不会太难受,还对你生出怜悯之心。”
孟桥妆给他说中心事,一张脸蛋涨得通红,顿足道:“你乱说!”
白映阳哼道:“你若当真不想老虎知道住处,在大街上随便找个不相识的人送药,老虎无论如何都到不了赋音楼阁。”顿了顿又道:“你答允老虎求婚后,想必是先向他哭诉自己无法离开赋音楼阁,又向他透露赋音楼阁有县令撑腰,教老虎来找我商量,我说得是也不是?”
孟桥妆见他猜得八九不离十,又见张恶虎双目如电般凌厉地盯住自己,哪还敢说谎,只得道:“梅龙县人人都道白公子聪明无双,我一直不能脱离赋音楼阁,就想你可能有法子帮我脱身。”
白映阳冷冷道:“老虎心肠好,又喜欢你,你就算不肯跟他成婚,好好相求,他也会答允,结果你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设计欺骗,现下被揭破,你是自讨苦吃。”
孟桥妆道:“相公是君子,我从没以小人之心猜度他,你才是浪得虚名,连小小的燕天然也对付不了。”
不提燕天然还罢,一提燕天然,白映阳一满肚子火气霎时往上冲,他怒道:“你害得老虎要去杀蛟龙,他跳进蛟龙肚子里,要不是最后破腹而出,现下已然死啦!”
孟桥妆道:“都是你不好,怎能让相公答允去杀蛟龙……”
白映阳听他反怪自己,大怒道:“我没有阻拦么,那燕天然咄咄逼人,老虎为了你,自己答应去杀的,我如何拦得住?”
孟桥妆不屑道:“是你脓包,燕天然那小子,小小年纪就帮忙打理赋音楼阁,至今已有四个年头,什么刁钻古怪的客人没见过,最是沉得住气,你用激将法对付他,简直愚不可及。”
白映阳怒道:“你说的那么好听,当时怎地不吱声?”
孟桥妆道:“我如能对付那小子,还用你帮忙么,只是万万没想到,你也如此不济。”
张恶虎一直没说话,此刻冷笑一声道:“你果然是骗我,当真是卑鄙无耻!”
孟桥妆全身一颤道:“我……”低下头,不敢与他眼神相接。
白映阳道:“老虎全心全意待你,助你脱离苦海,你不但虚与委蛇,骗婚,还威胁他!如今梅龙县人人都知他与你是夫妻,万一将来有人发现你的身份,传将出去,到时他丢尽颜面,就是你害的!他待你这么好,你就这样报答他?你不会不安吗?你良心被狗吃了吗?”他越说越激动,越激动越大声,最后已是破口大骂。
孟桥妆理亏,低声道:“我不是想骗婚……”但转念一想,即便自己说真心话,事到如今,对方也不会相信,便道:“我本是想让相公把我从侧门抬进张府,再找个机会跟他说清楚,是你怕我逃婚,故意提出风光大办,才让梅龙县里外所有人都知道,到时相公丢脸,全都怪你。”
白映阳哑口无言,张恶虎是娶妾,若是按照妾礼,只需把孟桥妆从侧门抬进府即可,并不用惊动街坊邻里,过后发现什么问题,也不用惊动旁人就能送走。现在倒好,人尽皆知,再把他弄出去,只怕梅龙县所有人都要来打听:怎地新娘子才娶回一日,马上就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