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回头,只见鲨鱼站在十余米外,身影介于光阴交界间,神情悠然而若笑非笑。
“……”吴雩眯起眼睛:“你刚才说这死路的后面还有什么?”
地底穹隆安静得可怕,多少年累积沉淀的黑暗几乎要吞没一切温度和声音。鲨鱼就站在那静静地、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半晌才反问:“你想知道?”
一根冰凉的铁丝骤然勒紧了吴雩的心脏,但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见鲨鱼微微一笑:
“那后面是我们共同的命运。”
毒枭隐没在黑暗中的那半侧身体终于动了,反手向身后轻轻扔出一物,弧线映在吴雩猝不及防极度扩张的瞳底——
那是一枚手雷。
·
“是,是我明白了,现在立刻带人过去查看情况!”
汪大队一边按断通讯,一边带人在纵横交叉的羊肠小道里疾步奔走:“指挥部传来消息,杨成栋副支队汇报发生爆炸,目前情况不明,急需确定塌方段状况和步支队的安危,另外关于通缉犯秦川……什么人在那?”
几个人同时警觉抬枪,汪大队厉声:“出来!”
只见前方通道交叉处,特警手电和头盔灯光映照出一道踉踉跄跄的身影,全身浴血、狼狈不堪,新鲜的血珠不断从鬓角汩汩流下脸颊——赫然是步重华!
“我艹!”汪大队大惊失声:“老步你怎么了!”
“咳咳咳——”
步重华刚才一直处在完全的黑暗中,乍然被几道手电一晃,登时条件反射干呕起来,不断呛出星星点点的血丝。特警飞奔上去扶住他,汪大队一瞅这阵势立刻有数了,掏急救纱布捂住他头上的出血点,又扭头一叠声:“快快快,拿水来!”
特警拿水让步重华勉强喝了两口,汪大队急问:“脑震荡了吧?赶紧让他坐下不要乱动……报告指挥中心报告指挥中心,我们找到步支队了!我现在立刻让人护送他上地面!……”
“秦川死了,”步重华喘息着喃喃道。
七嘴八舌的人声响彻在周围,没人听见他在说什么。
他贴着墙慢慢地坐下去,仰头靠在地底冰冷的岩壁上,精疲力竭地捂住眼睛:“……为保护我们而死了。”
杂乱的喧嚣就像漩涡,把他的灵魂绞碎卷进深海,沉浸在针扎般的窒息和剧痛里。汪大队想把他拉起来扶出矿井,步重华摆手示意不要,但这个意思被众人误解了,他们又想齐心合力把他抬起来,有人脱下冲锋衣裹在他身上,有人在急切地对步话机喊叫着什么。
“……没事,我没事。”步重华放下挡着眼睛的手,沙哑道:“吴雩那边怎么样了,有多少警力保护他?老汪把前边的情况汇报给我一下……”
他的声音戛然而停。
步重华直勾勾盯着自己的手,只见掌心中鲜血淋漓,但他知道那不是自己的血,是因为刚才摸到了秦川。
“步队?”汪大队察觉到不对:“你怎么了?”
“……”
“步队?步重华?”
汪大队还以为他真被摔傻了,顿时头皮一炸,然而还没来得及开始哆嗦,只见步重华脸色铁青地嗅了嗅自己手上的血,紧接着仔细一尝。
一股难以言喻的、玉米淀粉夹杂着食用色素的味道顿时弥漫开来。
“………………”
——“没用了,你快走……”“画师指不定在跟鲨鱼玩命,你怎么能待在这里?”“一定要抓住鲨鱼,快去,快!……”
几个小时前木屋外雪坑边的两滴“血迹”,几分钟前爆炸那一瞬的种种细节,以及刚才黑暗中秦川濒死而逼真的、情真意切的声声催促,如同走马灯似地在步重华眼前一幕幕交错重叠,让他牙关咯吱咯吱响了起来:
“秦川……”
“秦、秦川怎么了?”汪大队心惊胆战。
“……那狗日的……”
汪大队:“??”
众人面面相觑,只见步重华瞳孔发颤,双手哆嗦,一股热血顺脊椎唰地贯穿头顶,霍然起身拔腿就跑,特警登时慌了:“步队你上哪去!”“回来回来!”
“让开!”步重华的怒吼几乎破了音:“老子去扒了那姓秦的皮!!”
汪大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忙不迭带人跟上他,但还没跑出多远,突然远处——轰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