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年的沉淀,井华再次讲来平淡了许多。
姜别能想象到那个场面,傻白甜的井华是个理想主义者。他被寒轸保护的太好了,没见识过人心险恶。本以为平了魔修便可国泰民安,可他被他的理想狠狠地打了脸。
就好像本以为自己喜欢的女神是个一沉不染的白莲花,没想到背地里早给他扣了十多顶绿帽子。
井华看百姓们欢呼着,他们可以活下来了,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却没一个人为寒轸的死默哀。他哭不出来,心像被掏空了一块,理想落空,茫茫天地间,竟没有一处是他的归途。
他服毒了,躺在寒轸的尸体边,是他理想最后的归宿。
井华道:“死后我终归觉得是对不起寒轸,而且当初察觉你的魂魄来的太奇怪,所以魂魄留到了寒轸死前翻的那本书里。”
姜别脊背一僵,预感有些不妙。
果然井华下一句道:“我占了一卦,发现你的出现有违天道。”
姜别看着井华,鬓角渗出些汗来,道:“我是被招魂术招来的,有违天道是正常的。”
井华摇摇头,道:“姜公子知道我说的什么意思。”
姜别握紧拳头,强笑着道:“井大夫想说什么?”
井华抬眼盯着姜别,道:“劝姜公子做好心理准备。这次招魂想必姜公子也知道了,有些事结局是改变不了的。”
“所以我注定活不下去?”姜别讥笑着反问道,“五百年终于到了,我还是会死在楼清尘手里是吗?”
井华闭上眼睛,低声道:“天机不可泄露。”
又他妈是这句话!
姜别紧了紧拳头,最终松开了。
也是,他活该。
好不容易楼清尘接受他了,好不容易楼清尘放下四十年前的那些事了,自己再跑去跟他说,他是当年的敖放,岂不是要了楼清尘的命。
姜别突然觉得有些冷,仰头竟呵出一口白气。
“他为什么救你?”
“不知道,许是看我倾国倾城,不忍心让我这艳压群芳的一枝轻易凋零。”
“楼清尘和敖放是什么关系,竟然会魔修的剑法。”
原来都是怪他自己啊。
姜别伸手抚上自己的眼睛,低低笑了起来。
都是因为他,才让楼清尘自责了四十年。整整四十年楼清尘都在扪心自问,愧疚自己对魔修动了感情。那感情谈不上喜欢,更多的是震惊,在回忆的滤镜下,被时间打磨成伤口结痂的模样,即便日后好了,也会痛会痒。
姜别抹了一把脸,他必须要对楼清尘坦白。饶是楼清尘可能会再次恨他,大不了重来。他一条命既然注定是保不住了,最起码要救一救楼清尘。告诉他从一开始就对得起自己的顶天立地,还他一个风光霁月。
姜别对井华道:“井大夫,弟子得走了,神行岩还需要我。”
井华不说话,手一挥送姜别离开了。随后慢慢睁开眼睛,摇了摇头。
若是爱到连命都豁得出的地步,又怎么会心甘情愿的死。命数有定,总要有人为了改变命数牺牲点什么。
.
姜别睁开眼,看见了守在他床边的崔景言。布了满眼的血丝,一看剑姜别醒了立刻欣喜地抓过姜别的胳臂,测他的脉搏。
许是井华给的茶起了左右,姜别身体不仅没什么一样,且周身灵力运转顺畅。
姜别转了一圈,床上点了一周的七星灯。姜别不禁问道:“这是……怎么了?”
“你还好意思说问?”崔景言看姜别无碍,拽去姜别的耳朵道,“你魂魄离体三天,上哪去了?再晚点你就甭回来了,直接见阎王去吧。”
崔景言眼圈乌青,下巴冒出了点点胡茬。
他睡了这么久,要崔景言彻夜不眠的招魂。晏子萧也不在,神行岩上下大小事宜也都压在崔景言身上。可见崔景言这几天过的有多辛苦。
姜别忽然想起少年时的崔景言,穿林打叶何其嚣张。如今累的竟站不直了,放松的时候背有些驼。
“师叔!”崔景言脾气正发作,没想到姜别不仅没顶嘴,反倒给他结结实实来了个熊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