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都想把车随便往路边一停,索性步行走过去时,导航提示:目的地已到达,谢谢,下次再会。
莫雨眸光一转,看向左边。
四合院的大门红漆斑驳,檐角挂着一个竹篾子绣眼鸟笼,里头有只画眉正在振翅高鸣,白色飞眉下是黑豆似的圆眼珠。
莫雨手指捏住那个牛皮纸袋,想了一想,又松开了。
他空手下了车,走上两级台阶,到了四合院门前,试探性地一推,“吱呀”一声,推开了门。
过眼处先是两大盆开得烂漫的白色蝴蝶姜,清新的芳香塞了一鼻子。十来个绣眼鸟笼挂在屋檐下和院中石榴树的树干上,耳边满是燕雀吱喳和翅膀扑棱。
莫雨朝前走了几步,停下了。
前方有个银发老人背对他,佝偻着腰,嘴里发出呿呿的声音,正在逗一只凤头白鹦鹉。
莫雨默不作声地看着,眉头微微蹙起,待要出声,额角却突地一疼,想来是昨夜没休息好的后遗症。
他闭眼按住太阳穴,打圈揉了揉,安抚下那股突如其来的刺痛。
等他再睁开眼,发现老者已转过身来,正上下打量着他。
目光对碰,莫雨放下手,眼中沉静,冷不丁道出三个字来。
“凌子虚。”
被突然闯入家中的陌生人叫出名字,老者当下一怔,眼睛眯起,仔细审视起面前的年轻男人。
没过多久,老人认出了来者,讪笑道:“是你啊。”
“嗯,”莫雨颔了颔首,“好久不见。”
一声好久不见,不知勾起了老人哪处思绪,他的目光倏忽迷蒙起来,仿若沉浸在另一个世界里。
不晓得过了多久,凌子虚的目光才有了焦点,对上莫雨,露出一个苦笑,“你小子……还是这么没礼貌。”
一个大半辈子都在和电影打交道的人,家里该是什么样?
莫雨刚一进屋就迈不开腿了,满地敞开封口的纸箱让他根本没法走动。凌子虚立在他前头,尴尬地笑了声,弯腰将纸箱朝旁推。
纸箱太重,老人脚下一个趔趄,莫雨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我来吧。”
他低下身,看见离他最近的一个纸箱里放了很多旧书册,全是《影视周刊》、《电影人》这种杂志。不知道放了多少年了,书页泛黄发脆,上头长了霉点。
凌子虚见他抱起纸箱要朝院子里搬,连忙道:“就放门口吧,太重,别搬了,回头我来收拾。”
莫雨放下纸箱,拍了拍手上的灰:“乌导呢?”
凌子虚眨巴着眼,手抓了下裤边:“出去了,他有点事。”
“喔,我来得不巧,”莫雨满不在乎地道,“无妨,找到你老也是一样。”
“呃……”凌子虚脸部肌肉古怪地抖动了下,“你找我,有事儿吗?”
莫雨没答话,先是环视了圈屋子,见实在没有活动空间,便道:“家里有地方坐么,要是没有,就出去坐坐,我车停在门口呢。”
凌子虚脸色一变,干笑道:“你这是有备而来啊。”
“哪里,不过是许久不见,想和凌老聊聊罢了,”莫雨唇角一勾,“算起来半个电影圈的人,都得喊你和乌导一声前辈,我这个晚辈来拜见一下,也是理所应当。”
凌子虚立时摆起手:“黄土都埋到鼻子下头了,还算哪门子前辈,我跟小乌早就不拍电影了。你个大影帝不去好好拍戏,跑这来费什么功夫。”
“凌老知道我拿了影帝啊?”莫雨淡淡道,“看来,虽是退出圈外,也没少关心。”
凌子虚有些按捺不住:“我说,你小子今天特地来找茬的?”
“不,”莫雨道,“我是来找人的。”
“找人?”
“找一个,”莫雨话音一顿,停了半晌,方道,“我以为我忘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