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陆承像个疯子,异想天开,可笑至极。”
“所以我和他保持着联系,只是想看着他在泥沼能折腾出什么花。一个堂堂T大的天之骄子,却混到要在天桥上要饭,然后借钱去买壮阳药?”
“我当他是个神经病,我看他能疯出个什么名堂?”
“于是我就这么看着,眼看着陆承从一个人,到注册公司;从一个只有一人的皮包公司,慢慢发展到几个人,几十个人。”
“陆承一次次找我,我一次次拒绝。当他给我开的工资,终于比我在金融街上班还要高的时候,我放弃了原本的工作,当了他的合伙人。”
“其实那时候我很是心高气傲。我的英语比陆承好,也是正正经经学生物出来的。我在大公司工作过,说话做事都比他体面文雅。比起他那种野路子,我自觉无论是管理能力、还是专业能力,都要比陆承强得多了。”
“我是个骄傲的人,可是骄傲这种东西,往往害人......”
季涵讲到这里的时候,奇异的停顿了一下。
他的目光有一瞬间空茫,像是想起了什么往事,一丝悲怆在他眼底一闪而过。
他苦涩地笑了笑,喝了一口啤酒道。
“我那时候看不起陆承,我自以为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季涵低着头没看许青舟:“我在陆承的公司刚刚有起色的时候----也就是他转而不做保健品,开始拿到第一单来自欧洲的正规糖尿病慢性药物订单的时候,从他的公司里套钱。”
“陆承为了拿到药品经营许可,需要疏通关系。其中上上下下许多关窍,是我替他去办。”
“在这其中,自然涉及到许多灰色账务。”
“这些灰色账务,都是我替陆承去做的。陆承很信任我,很少过问财务方面的问题。而我正是利用陆承的这种信任,短短半年时间,从他的公司里套了五十万左右的公款。”
“可是五十万根本不够......人的贪婪是无止境的。”
“陆承并不傻,他很快察觉到了问题。他没有声张,只是一边不断地试探我,一边收集我亏空的证据。”
“他好几次欲言又止,他问我是不是有什么困难,他看着我一遍遍地说,’季涵,你当初帮过我,所以我一直很信任你......’可笑吧?”
“我那时候没有珍惜过他的信任,我觉得他就是个天真的蠢货。我多骄傲,骄傲到我自以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
“所以等我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陆承其实早已经发觉的时候,我非但没有收手,反而还变本加厉的一次又套走二百多万。”
“而那时候恰逢公司遇到难关,一项代理药物被查出临床数据作假,药物审批没过。前期所有的努力都打了水漂,已经代理的部分都要被召回,公司的财务一下出了状况。而当天晚上,我便带着钱消失的无影无踪。”
季涵说到这里的时候,又停顿了几秒。
他低头喝了口啤酒,沉默的吃饭。
许青舟听得入神,一时间季涵没了声息,他才如梦初醒。
空气里有一阵诡异的停顿,许青舟脑子开叉的想着,季涵为什么要从公司套钱呢。
钱----这个东西可真是现实。许青舟想。
它能让人折腰,让自己跪在陆承脚下承欢。它也能让季涵这样的人背叛、贪婪。
季涵这样的人......
“你在我想,我这样的人,为什么也会为了钱而起贪婪之心对吗?”
季涵笑了笑继续说道:“其实那时候,我的情况和你差不多。我相恋三年的男朋友生病了,慢性病。”
许青舟猛地抬眼看向季涵。
“就是HIV,他感染了艾滋病......”
“而我为了给他治病,需要大量的钱。我想办理出国移民,这样他能获得妥善的治疗,我也能够逃脱法律制裁。”
“药物被查出数据作假的那天晚上,我带着钱连夜躲到城郊的出租屋。我把我爱人安置在那里,我准备当晚就买机票,带着他一起飞美国。”
“可等我到的时候,见到的只有他的遗书。他自杀了。”
“我们之间其实一直就有问题。自从他的得病以后,他避免见到任何人。他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而我从那时候起就只是一门心思的在想如何套到钱。我从没问过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想不想要移民。我们甚至很少交流......”
“我们每天住在一起,就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我甚至会刻意避免提起与相关的词。我安慰自己说,我只是不想刺激他。可实际上,是我自己一直在回避这个问题。而他总是下意识的避免接触我。我们不做/爱、连接吻都很少。尽管在同居,可彼此却像是透明人。他不上班乐,然后每天花大量的时间做家务,一遍遍消毒他使用过的东西。我受不了这样的生活,所以我也常常加班到很晚回家。我爱他,但我也害怕见到他。”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他提过分手,我不同意。我一直深信他也爱我,可是我心里却有一根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