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九看着装束整齐妥当的墨麒,又刻意地啧啧了几声,非要把墨麒弄得不自在不可。
不过穿好了道袍的墨麒,好像套上了一层无可攻破的护罩一样,脸上不再见一丝红晕,哪怕宫九刻意再盯着他看,墨麒也依旧是面无表情地木着一张脸,有条不紊地反手,将理好的拂尘负至背后:“伤疤能褪。该给楚留香和姬冰雁换药了。”
…………
论起忍痛,楚留香和姬冰雁就比不上墨麒了——但话说回来,这也没什么好比的。
楚留香的伤在手臂和手,姬冰雁在腿和脚,都是触觉极为敏感的部位,疼痛自然是加倍的。他们俩禁不住痛苦地闷哼出声的时候,李光寒踏入室内,满眼的看戏。
他穿着一袭儒衫,就连颈子都包裹的严严实实,贴合的尺寸更将他的身形显得瘦削。若不是背后那杆不离身的银枪,他走出去几乎和外头那些儒生秀才没什么两样。
“诸位辛苦,好好疗伤,不必管我。”李光寒脸皮比城墙厚,顶着众人的眼刀子都能悠闲地在茶几边坐下,看向楚留香和姬冰雁的伤处。
原本看戏的心情顿时严肃了起来。
“这是何药?如此之效,若是在行军之时可用上,不知能救下多少人命。”李光寒坐直了靠在椅背上的身体,眼睛放光地看着墨麒手中的药水。
姬冰雁的声音因为药效的关系,稍显的有些有气无力,但其中的尖锐嘲讽却一点不少:“将军前日还拿火.药炸我们,又将我们关进地牢,今日就问我们要药?”
楚留香和胡铁花也一并望了过来,胡铁花应和着姬冰雁的话,老大不高兴地看着居然有脸说出这种话的李光寒。
他们都心知,以墨道长的心性,李将军若是想要,他定然会给,所以赶紧趁着墨麒开口前,先抓紧机会怼上一句争口气。
宫九也是扫了李光寒一眼,和姬冰雁等人想到了一处。
李光寒若是光说自己要药方,墨麒不一定会给。但他偏偏说的是“行军之时救援伤兵”,那想都不用想,墨麒肯定是会给药方的。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墨麒绝对称得起大侠二字。
李光寒不识墨麒,姬冰雁开口嘲讽的时候,他心里也知晓自己这事做的有点没脸没皮,但为了大宋将士之生死,他可以折腰。就在他准备站起身,郑重向墨麒道歉时,墨麒已然转身,走到客屋的桌前,提笔将药方写下了。
从李光寒发问,到墨麒转身,几乎没有耽搁任何犹豫的功夫。
墨麒将手中药方递给李光寒的时候,姬冰雁干巴巴地道:“是了,我们老板就是这么不记仇,舍己为人,高风亮节……”姬冰雁也不顾什么风度形象了,直接抬袖擦了擦自己满头疼出来的冷汗,挖苦道,“早在他到处散财的时候我不就知道这件事了么?”
李光寒收药方的手一顿。
姬冰雁挤兑他的时候,李光寒倒没觉得有所谓。但当墨麒毫不犹豫地给了他药方,姬冰雁挤兑墨麒时,李光寒就有那么些过意不去了。
他从椅上站起身,极为郑重、极为真诚地对墨麒抱拳,深深一作揖:“道长高义!是李光寒狭隘了!”
墨麒当冤大头被姬冰雁骂的还少了吗?反正骂完了他不还是照样四处散财,不痛不痒,问题不大。
姬冰雁这次挤兑他甚至都没对他大小声呢,墨麒根本没放在心上,更何况受伤一事,他们本就不占理:“将军执法严明,我等违禁偷渡南海,错不在将军。”
李光寒被墨麒扶起来,只觉墨麒果真懂理,与一般那些就会做搅屎棍的江湖人不同,顿觉舒心:“道长是讲道理的人。”
这么一来一回,李光寒对墨麒的偏见消去了不少,这时再看屋里三个伤员时,心里就有些过意不去了:“但此事我也有责任,我是做的太过火了。为表歉意,今日午间,不知可否请诸位赏面,与湖心小亭一聚,我会让厨娘备上最丰盛的佳宴,向诸位致歉。”
李光寒随意一抬右手,指向湖心小亭的方位。
没留意间,儒衫的长袖向下滑落,露出一小节手腕。
墨麒的目光一扫而过,又瞬间转了回来,定在那手腕上。
一道粗约三指的黑色铁圈,正箍在那截手腕之上,在滑落的衣袖里不经意间露出一角。
“从此处便能瞧见……道长可看见了?便是那一处。”李光寒话音落后,半晌没有听见回音,困惑地回首看了眼墨麒,却发现众人都直勾勾着眼睛,盯着他的手腕直看。
李光寒的目光立即落在自己露出的黑色铁环上,面色顿时难看。
他垂下手一抖衣袖,又将那环遮的严严实实。
“午食做好后,我会派人来请诸位。”发生了这事,李光寒方才回暖的语气又冷了起来,不过他也清楚,不小心露出这铁环的人是自己,与这些人无关,因此只是语气冷了点,言语间还是客气的:“诸位疗伤辛苦,身体劳累,李某就不打扰了,这便告辞。”
李光寒匆匆的走了。
胡铁花的目光落在宫九身上,脑子里想的还是那黑色铁环,二者合一,顿时脸色一变:“莫非,这位李将军也是……”
宫九自然察觉了胡铁花落到自己身上的视线,转过头来,语气森然道:“也是什么?”
“也是……和九公子一样的同道中人?”胡铁花硬着头皮把自己的话讲完了。
宫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