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一时间陷入了沉默,刘启半垂着头皱着眉,他重新坐了回去,细长而消瘦,带着病态苍白的指尖一下下敲击着桌案,良久后道:“那你确定他对你的想法一样?”
“那又有什么关系?”小皇子微微笑了,“我也不能保证一辈子都很喜欢他,但是在现在,我对他好,他对我好,这不就够了吗?”
刘启缓缓吸气,他抬手按了按眉心,还是不太能理解这一种说法。
刘启一辈子能说喜欢过的也不是没有,但是绝对没有说能够让他在想象对方年华已去之后还能够保持如今欢喜的,在他看来这根本就不可能。
无论是高祖、惠帝还是先帝均有男宠,但不过都是玩个新鲜,也就是先帝的邓通时间长了些,不过主要也是因为邓通应了个好命格,而且那时候他亦是年少。
他想来想去想不明白,“你说你怎么就……这男色玩玩也罢,何必沉迷。”
夏安然果断想歪,脱口而出就是一句,“父皇,我和窦皖发乎情止于礼啊。”
……发乎情止于礼个瓜皮!
就算是景帝涵养再好,现在也想要打人了。
第128章帝国裂变(40)
夏安然被亲爹赶出了皇宫,老父亲表示短期内不想要见着他,也别给他递奏书,人不想看信也不想看。
宫内议论纷纷小殿下是做了什么的惹怒了陛下,而属于中山国王的府邸内却是一片安宁。完成了猝不及防的出柜任务并且被老爹不轻不重地弹回来后,夏安然心中有几分惶恐,却也有安定。
看刘启的态度明显是要冷处理,夏安然不是不担心作为父亲的刘启会来强行干涉,但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回头路了。他捏了捏窦皖刻给他的玉牌,在心中将自己的优势和劣势一一列出,反复斟酌这次出柜的成功几率。
其实他这边还好,反正他爹不可能把自己亲儿子怎么办了,怕就怕窦皖那边出问题。虽然他觉得刘启应该不会做这事,但事不关己可以冷静思考,牵扯到自己身上情感总是超过理智,夏安然忽然就并不能那么确定了。
他苦巴巴地想了半天,还是悄咪咪地给亲妈递了条子。
一天,两天,三天,亲妈都没理他,反倒是抵达京城的兄长找上了门来。刘彭祖看着蔫哒哒的弟弟气不打一处来,他拿手指戳着弟弟的额心恶狠狠地说道:“到底怎么回事!”
夏安然才不会再把柜门踢破呢,他只是摇了摇头,“还不能说。”
刘彭祖又气又急,仿佛试了几次都撬不开弟弟的嘴,只能进宫,而等他进宫见了一次母亲之后,看着弟弟的眼神就从怒气冲冲转为了微妙。夏安然看不懂那种眼神,总觉得里头带着点怜爱的味道。
然后很快他就知道兄长为什么怜爱他了,因为小国王被赐婚了。
赐婚的对象是太后窦家的一女子,年岁同他相当。在听闻消息的时候,夏安然立刻急了,这种以彼之矛攻彼之盾的手法太流氓了,这明摆着就是逼着窦皖退出,父皇您是小孩子嘛!?
然而帝皇已经明确表示不会见他,就算他站在未央宫门口也被拦住,长乐宫那边亦是不得相见,夏安然觉得整个背毛都有些炸。
他将自己的脾气强行压下去,并且警告自己不要乱来。
得知他被赐婚后,上门恭喜的人便多了不少,先前小国王被拒绝相见的理由全成了「阿父是要给你个惊喜」的戏码,然而这些人都被恭恭敬敬接待,然后礼数不失地送了回去。夏安然连续找了几人都被拒绝后终于冷静了下来,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他调整了下心情,开始亲自接待上门恭贺的官员,然后不着痕迹地打听这个“窦氏女”的信息。
他这个举动十分平常,几乎每个小皇子被指婚后都是如此,不知情的访客纷纷为这位准王后说好话。
夏安然听了一耳朵的性格端静不喜出门,也听了另一耳朵的声名不显,定是性格本分等台词,他在心中勾画了一个低调安静的淑女形象。但是随着信息逐渐增多,他也注意到了一点——这个窦氏女没有在长安城的社交圈内出现过,几乎没有人真正见到过这位娘子,因为所有人的形容词都特别的空泛,亦万能。
若是放在一千多年后保守朝代也罢,但这可是西汉,西汉的女子在择偶一事上有一定的自主权。加上如今年满十四岁就要交税,基本上小姑娘到了十一二岁就要进入社交圈互相相看了。
身为窦太后的亲眷却不入社交,毫无名声,现在突然却能够被指婚给藩王,这未免也过于奇怪。
夏安然眼珠子转了转,他让人传了张纸条给陈娇,然后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陈娇不曾在馆陶公主这儿听到过这窦氏女的消息,宛若不存在一般。
可不就是不存在吗?
“哦?”长乐宫内,这个大汉国最为尊贵的男人听闻下头人禀报后挑了挑眉,“你是说他猜到了?”
“中山王自同翁主那处得了消息后便全无心思,纵情玩乐模样,臣以为,他应是猜到了。”
刘启哼了一声,他身侧立刻有个小肉球凑了过来,刘彻给父亲递了一杯水,“父皇,喝口茶,消消气。”
刘启接过茶水却没喝,而是将其放在了桌案上,片刻后他还是有些怀疑,“你们确定当真无人对他透露消息?”
“回殿下,绝对没有,去恭贺的人本身也不知道真相,臣以为中山王殿下天资聪慧,定是自己判断所出。”
他这话一说完,刘启便更气了,“天资聪慧!可惜都不在正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