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守着的两名官兵被吓得不轻,探头探脑的朝屋里观望,见两人一动不动如雕塑一般,也跟着屏住呼吸紧张得要命。
紧接着他们只觉的眼前一花,耳边传来“砰”的一记声响。等回过神来就看到尔朱大人正两眼发红地把皇帝仰面按在桌子上,双手紧紧掐着对方的脖子。
侍奉元子攸已经两个多月了,尔朱荣自认为已是十分的宽容大度,处处忍让着新皇帝,尽到了一个臣子应尽的的本分。然而方才那莫名其妙的一鞭子终于让他忍无可忍。想他尔朱荣是什么人?从秀容少主到柱国大将军,何曾受过这样的冒犯!
门外的侍卫此时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看这架势,再不上前阻拦皇帝就要被活活掐死了。然而若是要他们冲上去掰开尔朱大人的手,那也是万万不敢的。
这边元子攸姿势别扭地倒在桌子上,只觉得脖子上的手越收越紧,掐得他喉管生疼,呼吸困难。然而痛归痛,他却十分顺从地一声不吭,也不挣扎,单是直着眼睛往尔朱荣胸前的伤口猛瞧。
伤口很长,而且深。露出来的部分看着已经有些皮开肉绽的架势,并且由于方才的剧烈动作进一步牵扯,血越流越多。
好疼啊!疼死了!
元子攸迷迷糊糊地想着,张了张嘴就发出一声干笑。
这一笑倒惊醒了尔朱荣。
松开手猛地后退一步,他对自己说道:跟个傻子较什么劲呢?你还真想弄死他不成?
深吸了两口气,尔朱荣后退一步,往身后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元子攸你给我听着,还是那句话,不该做的别做。要不然我可不能保证会发生什么!”
元子攸刚咳嗽着从窒息的痛苦中恢复过来,一张脸由红转白。听了这话便毫不含糊地抓起身旁的茶杯朝他身上扔了过去。
尔朱荣这回早有准备,侧身一闪就躲了开去,然而还是被一路洒出的茶水淋湿了袖子。脸色难看地站起身来,他大概是觉得和元子攸沟通无望,一言不发转身就走。出了房门又吩咐两名侍卫道:“皇上身体不适,卧居静养。你们就留在这里伺候,有事通知我。”这算是把元子攸给软禁了。
待尔朱荣走远了严朔才进了屋。将军只是说“皇上需要静养”,却没有说不准他人探望,所以侍卫并没有阻拦他。
元子攸正伏趴在床上生闷气,大半张脸埋进了被褥里,看不清楚表情。
严朔在他身旁坐下,伸手抚摸着他的背脊,就像给小孩子顺气一般:“主子你这是……做了什么事情叫他这么生气?”
“什么都没做。”元子攸嘟哝了两声,又停顿一会儿道:“你出去替我偷两个人回来吧!”
“出去干什么?”声音太轻,又被埋在棉被里闷声闷气的,严朔一时没有听清。
“没什么……”元子攸翻过身来,闭上眼睛深吸了两口气。
严朔这时发现了桌子上的马鞭,拿到手里一看,上面还沾着些暗红的印迹。
“这血是怎么回事?你打人了?”严朔脸色微变。
元子攸闻言却坐起身来,举起手做出扬鞭的姿势,缓缓地在严朔胸前甩了两下。
“打了,就像这样……”说完还回味似的眯了眯眼睛,开始发起笑来。
严朔不知道他这是受了什么刺激,有心想让他平静一会儿。于是站了起来道:“主子,你既然不肯跟我说,那我就先走了。现在天色还早你可以补个觉养养精神。他总不能关你太久,明天还得早朝呢。”说完就退了出去。没走两步又折了回来,隔着门喊:“想吃什么就叫一声,我就在外面!”
说是被禁足,元子攸却自得其乐,丝毫没有不舒心的样子,当真是在“静养”。
门口的两名侍卫见状着实松了一口气。皇帝若是真的闹腾起来,他们还真不知道如何是好,难道还能对皇上动武不成?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两人见元子攸配合得紧,实在没有看守的必要,就应邀随严朔去隔壁屋子喝茶了,顺便还搭伙吃了一顿御膳。
第二天早上,果然如严朔所料,几名侍从抬了轿子来恭请皇上早朝。
由于刚睡了一天一夜,元子攸精神大好。往龙椅上一坐,腰背挺直,容光焕发。
朝堂上的官员阵容似乎比一个月前大了许多。很多都是尔朱荣安插进来的“父老乡亲”,也有一些是原来的王公大臣,人数不多,屈指可数。发觉政变的余波已经过去,而尔朱荣并没有第二次清洗的迹象,于是就又开始抛头露面,重新上任。元徽就是其中一个。
前几天他刚戴上了一个新的官衔——散骑常侍,还是尔朱荣主动推荐的。他当着元子攸的面把元徽夸得天花乱坠,不过据严朔所说,散骑常侍根本不算什么要职,在皇帝身边跑跑腿罢了,跟个侍卫没什么两样。
一个大胡子男人往前一步行了个礼,说是有事要奏。
元子攸依稀记得尔朱荣曾向自己引见过此人,不是将军就是个都统,至于叫什么名字却是想不来了。
就在他思索的当儿男人已经发言完毕,另一位上了年级的老臣拜了一拜又开始上奏。元子攸不予理睬,依旧目不转睛地打量那个大胡子,想要记起他的名字。
突然,他转过头去打断了那个老头儿:“等一下,你说谁死了?”
老者被吓了一跳,支支吾吾地道:”回皇上,元,元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