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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爱洗牌_分节阅读_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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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预兆的讯息内容很短,满打满算只有寥寥三个字,写着,上钩了。

上帝总是好作弄人,轻而易举就能将一个人的性格改换。方齐瑞十六岁的暑假就进了爸爸的子公司做事,用发胶固定住软软的额发,一身黑穿得老气横秋,忙到晚上司机来接时总是要改道去另一条街的餐厅,打包捧上一碗糖芋苗回家,故作嫌弃地放到方栖宁房间桌上。

方栖宁那会儿才十三岁,矮矮小小的一只,身高不过一米六五,站在哥哥旁边是个实打实的小孩子。桌上的糖芋苗揭掉了餐厅的包装,改换成熟悉的小碗,方栖宁吃了一口,尝出了味儿,蹦蹦跳跳地和家里的妈子说话:“阿嬷,是我哥回来过了吗?”

妈子得了大少的指令,缄口不言,方栖宁撇撇嘴,又回到自己的房间去,哼哧哼哧握着小勺子,自顾自地腹诽方齐瑞。

方栖宁是很清楚他这个哥哥的脾性的,万事握在手里才能放心,弟弟是小孩儿,长到二十多岁也还是小孩,他做什么不必和弟弟报备,替方栖宁包办所有就好。

母亲说方齐瑞的性子太冷硬,软一软就好了,他也是妈妈的小孩,不必活成一个坚硬的大人。方齐瑞彼时正在筹划一场大冒险,他听不进去的,依旧我行我素,暗地里做着他的事情。

死亡之于他是一次效果卓群的矫正。

妈妈的每一次叮咛,都是对他的劝阻,方齐瑞一次也没有听,忽略了漫长的量变过程,一步跨越到质变。

他终于成为了另一个自己,最后一次自作主张是把方栖宁送出国,之后每走一步,都如同敲响丧钟一般,时刻向方栖宁报备。

父亲入狱,母亲身死,方栖宁不再只是方栖宁,是他唯一的亲人,是他埋在土里的母亲留在人间的最后一块肉,是他的一口气。

方栖宁盯着屏幕上的三个字,横平竖直的字体渐渐生出四肢,幻化成千奇百怪的形态。他为了摆脱这可怖的一幕,静静敲下了另一行与此无关的字句。

——哥哥,我想吃糖芋苗了。

他对着手机沉默的时间太久,久到陆岸主动开口:“小宁?”

方栖宁忽然觉得,他这辈子可能都没法做到举重若轻。他就是这么个愚钝的人,在陆岸面前更是藏无可藏,于是他仰起脸,一颗心飘飘忽忽往下坠,勉强开口:“你既然知道我和萧栩交好的理由,那就不应该和我继续纠缠下去。”

这不是一个好的时机。陆岸默了一刻,揣着明白装糊涂是持续不了多久的,他很想握住方栖宁发抖的手,却也知道这么做不大合适。

方栖宁深吸了一口气,抽丝般缓缓吐出来:“……那天在盥洗间遇见,我是在等范至清,没想到先等到的竟然是你。”

“我知道,”陆岸脸上的笑意垮了一瞬,直截了当地承认,“我是刻意截胡的。”

第24章ROUND3-6

方栖宁露出了一个惨淡的笑,直视他道:“我在英国呆了两年多,连她下葬的日子都回不去,是不是很没用?”

陆岸的心口凭空被揪住,只听方栖宁继续说道:“享了二十多年的福,不可能一路顺到尾。我回国至今没有去看过爸爸,我不能去,我没有理由去,方家只有一个金蝉脱壳的大少,哪里来了一个横空出世的二少。认得我的人凤毛麟角,有坏处自然也有好处,你看,孟明奕就完全不知道我是谁,是不是?”

“我花了好长时间理清文娱界那些盘根错节的关系,孟家如日中天,钱权都在手里握着,老子在影视协会做到一把手,几个儿子各有各的风光,沉寂了一两年复又再起,处理地干干净净。为了维持现状的平衡,知晓一二的人犯不着开口。至于更多的人,更不会把一个退隐女星的死联想到孟家头上。”

他并无询问陆岸家世的打算,到了这个份上,知不知道也没所谓。左不过也是哪位资深人士的子侄,养了一身与世无争的气性,甜甜蜜蜜和十九岁的小男友谈个恋爱,还要被迫卷入男朋友家中的琐事。

流走的时间是没有颜色的,不会非黑即白,方栖宁的心却可以找到一片灰色地带,在动态心电图里时缓时快地左右循环,冒出一个一个尖锐的角。

他飞速地灌完一杯酒,发觉自己也要说出那样无趣的话了。方栖宁的口吻很平静,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陆岸,你看,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天真无虑的我了。”

纱帘隔开外界的衣香鬓影,隔不开嘈杂吵闹的嘶哑乐声。

酒吧里沉重的人声和两人的呼吸声重叠在一处,陆岸伸出手想摸摸他的头发,微小的动作在半空中滞住,又收了回去。

方栖宁的脑袋像楼上装修的电钻旋入地基,他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基本上算是和陆岸赤诚相见,说到底也只是将他们彼此心知肚明的事儿给摆到了台面上。

他像戳破了橡胶的球,乍一看完好无损,实则正缓缓地抽丝吐气,渐而干瘪。

方栖宁无意识地看向帘外,凝成一个光点的灯柱渐渐胀大,愈发贴近。他看见了熟悉的标牌,红色的门墙,分不清现实与虚幻,近乎茫然地收回了目光。

他不常怨天尤人,事情发生了就是既定事实,而接受现实不意味着能承受无端的灾祸。方栖宁闭着眼,微长的发丝遮住了一截白皙的脖颈。看上去好像睡着了许久,思维却是清醒的,不断倒放着昨日种种,试图找出一两条蛛丝马迹,来为他的失态买单。

陆岸终于开口,端着一副普度世人的英俊面容:“在你心里,是不是从来都不会有依赖我这个选项?”

“不是……”方栖宁无从辩解,佝偻着肩颈,惶然抬头看向他,连短暂的一眼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不留神戳破了泡沫。

陆岸的眼光平静地扫过他:“两个人长长久久地在一起,依靠的不仅仅是一开始的心动。我们一起生活两年多,互相纳入对方的生活轨道,对彼此的习惯和心思不能更熟悉,荷尔蒙作祟很快就能退潮,我一直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小宁,你觉得我不该为你的人生买单,但实际上你已经是我人生里的一部分。我偶尔会担心,担心你还年轻,承受不了把自己的人生和另一个人绑在一起这样重大的决定,这是我的错。如果我早一点知道,你怕的是耽误我的前程,我应该在三年前就把你绑回来。”

过去的几年,在方栖宁骤然离开之后,他才后知后觉地去了解小男友的家庭背景。此前他们只顾彼此相爱,是他过于自信,也是他短暂失去方栖宁的诱因之一。

他应该在方栖宁最无助的时候把人圈到怀里,告诉这个刚刚失去母亲的小孩,不要害怕,我们一起面对。

“时间过得那么快,小宁,如果我再不把你找回到身边,我们分开的日子就要比在一起的时间更长了,”陆岸微微朝他张开了双臂,语气再自然不过,“你过来让我抱抱你,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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