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托盘上边放着一只带血的箭,晋成帝拿了那箭扔在地上,就在芃姬跪着的膝盖前,“你自己看。”
芃姬愣着双眼,伸手就要捡起,被法一一手截住。她掏出手帕包着地面上的箭捡起仔细看了那标志,确实是公主府的。
这是工部统一建造,谁都知道这是公主府的,那如果真是芃姬想要杀人,会蠢到用自己府上的箭?
法一抬头看了一眼晋成帝,那面上并不是信任的表情。
“陛下,此确是府中的箭,但今日殿下与臣均未使用过弓箭,是以为何这箭会出现在这里,臣等也不知。”
究竟是谁想要公主府遭殃?
晋成帝已然知晓自己命不久矣,他死前定不会放过西凤公主唯一的子嗣,可彦王乃他的亲儿,他有更多的法子让殿下死,压根没必要牺牲一个亲儿子。
再一个便是德王了,彦王一死,殿下再被牵连,他就是最后的继位者了。
法一转头去看跪在一旁的德王,只见他一脸悲痛,双眼却满是精明。
芃姬看着桌案后的人,她问了一句:“父皇不信儿臣。”她说的肯定,丝毫不带疑问。“可是父皇,难道儿臣在父皇的心里,已经蠢到杀人都不带遮掩的吗?”
晋成帝直直的盯着芃姬,他在衡量,这个从小养大的女儿究竟有没有知道真相?不可能知道的,当年妹妹亲口应下的,不会说出真相。母后还活着,那她必定不会食言。
既然她还不知真相,那自己就没必要这时候撕破脸皮,打草惊蛇,到时候就不好动手了。他总归还是要给自己留一个好名声的。
他很想扯起一个假笑,但一想到自己的儿子就躺在那儿,终是笑不出来,一张颧骨突出的脸,阴沉着说:“朕相信颜儿不是那等弑兄之人,但朕必须要给满朝一个交代,你可能体谅朕?”
芃姬面无表情,“儿臣遵命。”
“宏德,朕给你三天的时间,务必将真相查出,给满朝文武一个交代。颜儿与丞相,这些天便待在宫里,没朕的许可,不得踏出你的骄阳殿半步。”
芃姬与法一是被御林军送回宫里头的,晋成帝及满朝文武亦随后离开了临时行宫,只德王还在猎场“拼命”找着证据。
在路上的时候,晋成帝便狂吐鲜血,让随行的一众太医慌了手脚。
回到宫中好不容易醒来的晋成帝却是只能躺着说话,双足毫无力气,太医在看见那双迅速变青黑的腿时便断了定,“晋成帝的腿不可能再站起来了。”
再一阵急喘后,晋成帝连续下了两道旨意,由德王暂监国,处理彦王的后事,查清此案真相。还有一道旨意是给芃姬的,由芃姬公主早晚侍疾,其余后宫人等一概不见。
骄阳殿。
法一在书房走来走去,芃姬坐在桌案后不语。
“殿下不能去,晋成帝如今让你早晚侍疾,一定是在打主意对殿下不利。”法一在芃姬的椅子边停下,抓着芃姬的一只手说道。
芃姬面上尽是疲色,她苦笑摇了摇头,“驸马该知晓,此时本宫已无选择。”
她当初要是一走了之还好说,现在已经被父皇盯上了,连宫门她都出不去了。如果这时候抗旨不尊,那不仅是自己,整个公主府都会受她连累。
法一有些急切,“有选择,只要殿下愿意,牢酒可以带着殿下悄无声息的离开皇宫。”她这时候讨厌极了西凤公主,该出现的时候迟迟不出现。
如若不是殿下决定留下来帮西凤公主,她早就带着整个公主府离开了。
芃姬低头看着法一,“然后呢?即便本宫与你都逃出去了,那公主府怎么办?你我带着若儿三人好逃脱,但驸马可知,整个公主府有多少人?届时他们都将成为本宫的替死鬼。何况如今父皇还留着本宫,那定是本宫还有用处。”
“可是我要怎么看着我心爱的人就这样走近一个时刻都想要她命的人身边,殿下,我会时时刻刻的提心吊胆,如果你受到一丁点的伤害,我会恨死我自己。”法一手抱上芃姬的双腿,她极力表达着自己的担忧,想以此让殿下打消这个念头,跟着她一起走。
当她看见彦王的死时,她心里头便有隐隐的不安感,这是在他意料之外的事儿。
她原本打算的,晋成帝死后,彦王上位,殿下便可逃开这朝堂,可如今……即便斗死了晋成帝,那殿下也走不了了。
如毒蛇一般的德王绝不能坐上那位子,她与殿下都做不到将天下苍生交在这样的人手中。
明明一开始就计划着让殿下坐上那位子,可自从殿下说不想要那位子之后,她就想象了未来的无数种可能。
她越发奢望能带着殿下与若姐儿回山,晨起煮茶,日落炊烟。偶尔去江湖看看,去游历这大好河山,过着眼中只有彼此的日子。
她紧紧抱着芃姬的双腿,想直接抱起飞走。
芃姬感受着双腿上的力气,她摸了摸法一的头顶,“驸马勿要担忧,本宫不过是早晚去一趟罢了。”她定定的说:“驸马一定要记住,如果宫里头真的发生了什么,定要先出去找姑姑来救本宫,勿要冲动。”
她不得不承认的是,听见驸马的这番话,她心中窃喜。她曾以为驸马对她假情假意的时候,她只觉自己一无所有,那个时候她明白了这个人在自己心里的重量。现在,起码她得到她心上人的在意了。
法一蹭的一下站起身,她瞪着两个通红的眼睛,加大了音量,“为什么?为什么要我走?”
这是她少有的对芃姬这么大音量说话,却是红了双眼,亦疼了芃姬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