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一替芃姬夹了块里脊肉,“殿下,臣的家族中皆剩下些旁亲,不必殿下屈尊去见,殿下想见谁,便使臣喊过来就是。菜要凉了,殿下不饿么?”
都是聪明人,芃姬又怎能听不懂法一这是想将此事掲过。芃姬对那能一夜之间消失在京州出现在深山的家族更加好奇,她原本就在想,如此一个平凡的商户人家是怎样养出法一这样格局的朝臣来的,她总觉那是一个神奇的家族。而这个家族,现在与自己的母妃有了一丝瓜葛,且法一并不想自己一探究竟。
但那事关自己的母妃,她又怎会轻易掲过,她总觉得自己母妃并不似出生于商户人家,哪个商户人家的女儿会压根不懂银钱,亦不懂礼法尊卑,栽种自己喜爱的花,还整日尝试两种不一样的花如何长出一个新品种,用新品种泡茶饮茶,哪怕是在宫中,依旧活的那般恣意盎然。
芃姬终于想到了她一直觉得自己漏掉的,是什么。
她竟觉得,自己的母妃与法一有着可怕的相似,她曾轻易被法一给骗住。
又何尝不是因为法一让她觉得亲近。
那一眼,曾经她跑去廷尉府想求证法一是不是琼林宴那晚的人,她看见的那一眼。
一个不谙世事的姑娘,在水中嬉戏,笑起来的模样,像极了母妃发现了新品种时的笑容。
芃姬视线放在碗中的里脊肉上,双眼却是没有聚焦点。
母妃没有母家,且连自己这个亲女都丝毫没说过。母妃煮的鳕鱼汤与自己驸马煮出的味道一模一样,就连香味都是一样,除了鳕鱼本来的香味,没有一点别的味道。她曾因为想念母妃让御膳房和自己公主府的厨子都煮过这个汤,味道均是多了许多别的调料味,且没有任何两人煮出来汤的味道是一样的。
而驸马那个家族来历模糊,并不似表面那般是商户人家,且驸马很是排斥自己去她的家族。
她终于想起来了,母妃会轻功,母妃曾从花园抱着自己顷刻间能到寝宫中。而法一,可以做到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芃姬手中的筷子掉落,她蹭的一下站起身,盯着法一。
“驸马可知本宫母妃是谁?”
法一将自己的诧异很好的收回眼下,她将自己筷子放下,轻轻站起身,“殿下,您怎么了?花妃娘娘乃陛下的贵妃娘娘,已在成文八年仙逝,臣怎会认识?”
芃姬却丝毫不动摇,“本宫知道,你一定知晓本宫母妃是谁。法牢酒,在母妃的事上,你勿要骗本宫。”
法一如何不知花妃对芃姬的重要性,她确实知晓花妃是谁,但她也的确没见过花妃。更何况,终究是时机还未到。
“殿下,世人皆知晓殿下的母妃是已仙逝的花妃娘娘。”
芃姬却是知道法一向来是会巧言诡辩的人,她此时不会信法一半个字,然她一个自小学帝王之术的人,却是一下想到了别的。
“本宫问你,你出现在本宫面前,到成为本宫的驸马,是不是你一手策划?法牢酒,你究竟想做什么?”
一个能让她想起自己母妃的人,却偏偏这么巧是自己的驸马。一个办案果断,手段狠厉的廷尉,却偏偏为自己下厨,做的还是一道并不常见的鳕鱼汤。
鳕鱼可是支周国年年进贡才有的东西,即便是商户那也是极其有钱的商户才能弄得到的东西,为何长于深山中的人会煮这一道汤。
这世上有巧合一事,可怎会有如此多的巧合。
法一惊讶于芃姬的敏感,“殿下,臣是被殿下召见的,赐婚也是陛下的旨意,臣乃小小廷尉,又如何策划的了这一切,更何况,这对臣而言并无甚好处。殿下,您多想了。”
无论法一说什么,芃姬只当是耳旁风,更何况这人说的皆是无力的借口,但她却丝毫做不了什么。
“法牢酒,你不说实话,本宫也奈何不了你什么,但希望你能记住,勿要做任何危害天晋的事,也勿要做任何伤害独孤家的事。母妃的事,本宫自己去查。”
芃姬的调查能力在法一面前根本不够看,要不然她当初又怎会查不到那一晚的人是自己。
哪怕她出动整个独孤家的势力去查,也查不到任何。
但那是芃姬,是她心尖上的人,她怎舍得让她去做那些无用功,让她去承受一次又一次的失落。
花妃娘娘对于芃姬来说是心中无人可碰的点,她对于母亲的情意,法一不舍得以此让她受到伤害。
“殿下,勿要去查了,您是查不到任何想查的东西的,臣向您保证,臣对您,永远不会带着恶意。”终究法一还是示弱了。
芃姬的心一下揪起来,“所以,你当真是知晓本宫母妃的,是吗?”她有些激动,有些急切。
先皇后去世,这世上还有蒋国公是与老大有着联系,先皇后是蒋国公的女儿,是赵尚书的嫡亲表妹,这世上还有许多人记得先皇后的存在。而她的母妃却没有,她死了,这世上便只剩下自己还记得她曾存在过。
现下她却知道了,这世上还有人,跟她一样是记得自己母妃的。
“殿下,臣确实从未见过花妃娘娘,但这世上,终是有人见过她的。”
芃姬伸手止住法一的话,“勿要再说些本宫不想听的,本宫只问你,本宫母妃可还有亲人在世?”她想起若姐儿的话,“是了,若姐儿说她见到了几个年长的人,喊她们曾外祖母,是不是本宫的外祖母还在世?”她停顿了一下,语气加重的说:“法牢酒,本宫要你以你先母起誓,来回答本宫的话。”
芃姬时失落的,曾经她真的很羡慕她所有的哥哥都有外祖家,并非是外祖家能带来什么势力,而是这个世界上,有人跟你有着血脉关系,你们生下来便是该亲近彼此的。
法一轻叹了口气,她当初带若姐儿认祖归宗,见到长师看见若姐儿的眼神,实是不忍心让若姐儿如陌生人般喊长师婆婆,便让她喊了曾外祖母。想着孩子能记得多少,即便记得说出去又有谁将孩子的话当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