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衣人走后,只有长乐公主一个人站在满院子的荒芜和萧瑟里。已经到了春暮,可是这一处却荒凉得令人心悸。
“公主,那些骚乱的人已经被镇压了。”
长乐公主摆了摆手,神情忽然颓唐起来。但是她忽然间想到了什么,立马又抬头挺胸,似是在维护皇室子弟的威严。
“公主,快走吧!”侍从又焦急地开口道,“追兵已经找到了这里。”
长乐公主的神情又冷了冷,她的眼神有些发狠。其实她也知道,那些个臣子与自己所剩无几的旧部,根本就掀不起任何浪花来。“容本公主想想,你们退下吧。”长乐抿着唇沉声道。
那侍从还想争辩几句,但是看着长乐公主的眼神,又陷入了默然。走,能够走到哪里去呢?现在京师戒备,怕是插翅也难飞。
“我以为你早早就离开了,京城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么?”一道含着几分轻嗤的话语传入了长乐的耳中,她蓦地回头,就看到了一旁栏杆上坐着的殷纯一。长乐恨得牙痒痒的,怒声道:“殷纯一!你怎么能如此?”
殷纯一仿佛没有听到长乐的话,她摸了摸耳朵,又自顾自地说道:“你怎么不走?当日给你留了一线生机,你为何非要自己找死呢?”她其实很不理解,只要长乐离开京城隐姓埋名,便是一个全新的人生。以高纯的冷漠,能够留她一命,已然是极致了。可是她偏偏想不开,还非要派刺客对高洛神下手,这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么?
“他们都死了!”长乐咬着牙恨声道。
所有人都死了,就她一个人,活在愧疚和心惊胆战中吗?
“你动手吧。”长乐神情冷了下来。
殷纯一刚从栏杆上跳下,就见长乐一拔头上的发簪,狠狠地朝着自己的脖颈刺去。她心中剧烈一颤,踢起了一颗石头,打落长乐的簪子。簪子偏了偏,饶是如此,还是留下了一道刺眼的血痕。
“长乐,我最后替你求一命。”殷纯一拧着眉说道。
“不必!”
冷硬的拒绝话语响起。
高洛神望着脸色有些发黑的高洛川,拒绝了他帮自己寻找凶手的好意。此事有高纯的人解决,自然是没必要劳烦高洛川。
高洛川没想到自己的善意会被拒绝。
他的眉头拧了拧。他也是听说了高洛神遇袭,才匆匆忙忙赶回来的。
高洛神原本不会管高洛川情绪的,只是她忽地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大哥如何知道的?”最骚乱的地方应该是朱雀街那边才是。
高洛川沉着脸道:“萧家人说的。”顿了顿又道,“原本他酒喝多了,我以为他只是胡说,心中担忧,回来一瞧,还真是如此。”
高洛神眸光一闪,她点了点头道:“多谢大哥告知。”看来这事情还有萧家人的身影,他是不是觉得政局越乱越好?这样就能迫使高纯向他低头?命人给高纯传个信,高洛神便匆匆前往柳氏的院落。
柳氏院落离惊鸿院有点距离,因为原主特别不想看到柳氏,对她避之不及。高洛神她来了之后,对柳氏没有什么怨怼之心,但也不会太亲近。她到的时候,柳氏院落里的下人,还是有些紧张的,他们还抱着李姨娘生下的儿子。
高洛神大步走入了院落,朗声道:“柳姨,我有事情想要请教您。”
柳氏知道高洛神一直在宫中,此番看着高洛神凝重的面庞,便知晓此事定然与公主有关。她赶忙将高洛神迎进屋中,低声问道:“是宫里的事情?”
高洛神一顿,开口道:“那我便直说了。当初先皇后将纯儿托付给你,是否还留了什么东西给纯儿?”
柳氏神情骤然一变。
这是一个秘密,连高峻都不知道的秘密。
当初先皇后的人找到了她,将凤城公主和令牌都交到了她的手中,望她抚养这孩子长大,又说道,定国公高峻是最值得托付的人。她确实对高峻怀有思慕之心,但是以她的出生,不必忍受这等成为人妾室的委屈,以她的骄傲,也不必如此。但是为了先皇后的一句话,她放弃了自己的脸面,放弃了自己该有的一切,背负着各种污名寄身于定国公府。
“是殿下让你过来的?”柳氏唇角颤动,神情忽地有些感慨。
高洛神点了点头。
从柳氏的神情中,她读出了一丝希望。她急声道:“柳姨,您要入宫一趟么?”
柳氏的面色摆正,她沉声道:“我是该入宫一趟了。”
先皇后留下的东西,本来就是高纯的。
高洛神回到了府上,被高峻留着住了一夜,次日天一亮,她便等不及了,跑到了柳氏的院落,催促着她快点进宫。
两人步履匆匆,到了含元殿前,发现那处跪了一个老臣,面色发白,似是随时都会晕厥。
高洛神面上露出一丝疑惑。
柳氏在她耳畔低语道:“萧贤,萧家旁支,大司农。”
高洛神恍然,她点了点头。想到了边郡告急的事情,这大司农前来,八成是为了那事。不过被罚跪在殿前,他是犯下了什么?